四合院里的晚风,似乎也懂得看人下菜碟。
吹在何雨水脸上是清爽,刮在秦淮茹脸上,却像一把掺了沙子的钝刀子,一下下磨着她本就所剩无几的脸皮。
她失魂落魄地挪回自家门口,屋里昏黄的灯光下,男人贾东旭正不耐烦地翘着二郎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抱怨:
“怎么去了那么久?妈都催了好几遍了,问肉呢?”
“肉……肉……”
秦淮茹嘴唇嗫嚅着,这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贾东旭见她两手空空,脸色煞白,顿时把手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摔,眼睛一瞪:
“肉呢?你别告诉我你没要来!一个大活人,连个半大丫头都对付不了?”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秦淮茹强撑着的最后一丝体面。
委屈、羞辱、饥饿,还有腹中隐隐的坠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贾东旭腿边,捶打着他的膝盖:
“你当我是神仙吗?何雨柱那个杀千刀的早就给他妹妹打过预防针了!我好话说尽,眼泪都流干了,那死丫头刚要松口,半路杀出个阎老西!”
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贾张氏顶着一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冲了出来,两只三角眼恶狠狠地剜着秦淮茹:
“什么?姓阎的那个老东西又多管闲事了?”
“妈……”
秦淮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阎埠贵那番话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尤其是那句“自己家男人没本事”,更是说得字字泣血。
“放他娘的屁!”
贾张氏一听就炸了,一巴掌拍在腿上,肥肉乱颤,
“他阎老西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教书的臭老九,也敢对我们贾家指手画脚!还有那个何雨水,小贱蹄子,跟她那个厨子哥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她骂得唾沫横飞,却丝毫没有去扶一把瘫软在地的儿媳妇,反而一脚踢开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还有你这个丧门星!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点屁用没有!连块肉都要不来,我贾家娶你回来是让你下崽的,不是让你当窝囊废的!”
尖利刻薄的咒骂,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秦淮茹心中最后一点火星。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贾张氏的咒骂声越来越远,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想开口辩解,想说自己真的尽力了,想说肚里的孩子也在跟着受苦……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腹中的饥饿感和被当众羞辱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猛地攫住了她。
秦淮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咚”的一声,后脑勺磕在了桌子腿上。
“哎哟!”
贾东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去扶。
“装什么死!”贾张氏却一把推开儿子,骂骂咧咧地上前,想把秦淮茹拽起来。
可入手处,儿媳妇的身体瘫软如泥,脸色更是白得像纸。
贾张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慌了神。
她骂归骂,可秦淮茹肚子里那个,是她的亲孙子!
“快!快去看看!”
她也顾不上骂了,推着贾东旭,“快看看人怎么样了!”
贾东旭伸手在秦淮茹鼻下一探,气息微弱,他顿时慌了手脚:
“妈,好像……好像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贾张氏一听,也顾不上心疼儿媳妇了,满脑子都是她的宝贝孙子,她咬了咬牙,像是割肉一般,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票子塞到贾东旭手里,急吼吼地道,
“还愣着干什么!为了我的乖孙,赶紧去!去菜市口看看,还有没有卖肉的!买块肥的回来给她熬油!快去!”
另一边,何雨柱回到家时,妹妹何雨水已经烧好了热水,正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见哥哥回来,何雨水立马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和庆幸:“哥,你今天可得好好谢谢阎老师!”
何雨柱放下饭盒,有些意外:
“怎么了?”
“不是!”
何雨水把傍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说到阎埠贵如何义正言辞地戳穿秦淮茹的算计时,小脸上满是崇拜,“哥,你是没看见,阎老师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比书里写的先生还有道理!把秦淮茹说得脸都白了,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何雨柱听完,心中了然。他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心软再清楚不过,若不是阎埠贵及时出现,只怕现在家里的肉已经进了秦淮茹的肚子了。
这阎埠贵,平时是算计了些,但大是大非上,脑子却清醒得很。这个人情,得认。
“行,我知道了。”
何雨柱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既然三大爷帮了我们,咱也不能没点表示。这样,你明儿有空吗?”
“有啊!”
“得嘞,”
何雨柱从墙角拿起一根保养得油光发亮的鱼竿,
“明天你跟我一起,请阎老师钓鱼去!”
他走到窗边,对着斜对面的阎家喊了一声:“阎老师,睡了没?”
阎埠贵正在屋里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小酒,回味着傍晚的“辉煌战绩”,听见何雨柱的声音,连忙放下酒杯,趿拉着鞋就出来了。
“哟,柱子回来啦!”
“阎老师,今天的事儿,谢了!”
何雨柱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明儿个我休班,打算去河边甩两杆子,您要是有空,一起去乐呵乐呵?”
阎埠贵一听“钓鱼”两个字,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可是他的心头好!更重要的是,这是何雨柱主动示好,意义非凡!
他连忙摆手,脸上笑开了花:“哎,这说的什么话!一个院里住着,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嘛!去!必须去!明儿几点?”
“早上六点,院门口见!”
“好嘞!”阎埠贵一口答应下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美滋滋地回到屋里,三大妈杨瑞华见他空着手出去,又空着手回来,不由好奇地问:
“柱子找你干啥?没给你拿点什么?”
阎埠贵推了推老花镜,一脸高深莫测:
“你这老婆子,就知道看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我问你,是几块点心值钱,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值钱?”
不等妻子回答,他便一挥手,带着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说道:
“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柱子这是承我的情,以后关系处好了,还怕没好处?行了,别琢磨了,赶紧的,把我那根宝贝鱼竿找出来,好好擦擦!”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何雨柱骑着二八大杠,后座上坐着妹妹何雨水,车把上挂着水桶和马扎。
阎埠贵拿着自己的宝贝鱼竿,跟在自行车旁边,一路小跑着,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却满脸红光,精神矍铄。
“吱呀——”
贾家的门开了,贾张氏端着一盆水,“哗啦”一下泼在院里,正好看见这奇怪的组合。
她瞧见何雨柱兄妹俩的悠闲得意,再看看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活像条老狗的阎埠贵,眼里的鄙夷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哼,”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阴阳怪气地骂道,“还老师呢,上赶着给人家当哈巴狗,也不嫌丢人!呸!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远在保城。
白家村的一处农家院里,何大清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一张被翻看得起了毛边的信纸,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半个多月前寄出去的信了,却迟迟没有收到儿子的回信。
他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知道靠儿子主动接济是指望不上了。带来的钱也花得七七八八,总不能坐吃山空。
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院里的白寡妇说道:“去跟村里人说一声吧,以后谁家有红白喜事,我何大清,可以过去掌勺烧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