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揣着那份足以决定他后半生命运的“投名状”,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家。
他的背影在何雨柱眼中,显得既可笑又可悲,像一只刚刚叼到一块肥肉,却又生怕被猎人盯上的老狐狸。
何雨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却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
饺子馅儿的生意?
理论上当然可行。
他的手艺,放在这四九城,不说独步天下,也绝对是顶尖的那一小撮。
但正如阎埠贵自己先前分析易中海时所说,人心是会算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勒紧裤腰带过活。
一块钱是什么概念?
那是一家人好几天的菜钱,是孩子梦寐以求的一串糖葫芦,是能多买几十个棒子面窝头填饱肚子的救命钱。
谁会奢侈到花一块钱,就为了让自家的饺子馅儿味道好上那么一点?
这生意,在铜锣鼓巷这个院里,根本做不起来。
何雨柱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靠这个赚钱。
他要的,不是阎埠贵这个“经销商”,而是他这个人。他要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做饵,用那张白纸黑字的“投名状”做钩,将阎埠贵这条爱算计的老鱼,牢牢地钓在自己的船上。
他要让整个院子的人都亲眼看看,他何雨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傻柱”了。
他要在这院里,立下自己的规矩!
而第一步,就是让阎埠贵,成为他立威的这杆旗。
……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纸,在屋里洒下一片清冷的光。
何雨水已经早早起了床,正拿着一块半旧的抹布,踮起脚尖,吃力地擦拭着高处的窗玻璃。
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冻得她的小脸通红。
“水儿,别擦了。”
何雨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缸子。
“哥,这快过年了,咱家也得大扫除,干干净净的才像样。”
何雨水回过头,哈出一口白气。
“我没说不打扫。”
何雨柱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走到院子中间,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还在睡梦中的街坊邻里听得一清二楚。
“阎老师!起了吗?!”
这一嗓子,像是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了一块石头。
隔壁贾家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贾张氏那张胖脸探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往外瞅。
东屋的门帘一挑,一大妈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疑惑。
很快,阎家的门开了,阎埠贵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披着件棉袄就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哎,柱子,这么早啊?我正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把馅儿给我?”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天五块钱的美梦,甚至没注意到何雨柱眼神里的戏谑。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水道:“馅儿不急。不过阎老师,您这想做生意,诚意上是不是还差了点儿?”
阎埠贵一愣:“诚意?我……我这还不够诚心?”
何雨柱伸手指了指自家的屋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家这不正大扫除呢?我跟水儿两个人,人手不够。您家人口多,解成也在家吧?正好,今天这活儿,您家包了。从里到外,窗户、地、桌子、柜子,都给我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叫诚意。”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阎埠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寒风冻成了一座冰雕。
他身后跟出来的杨瑞华和阎解成,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何雨柱!你别太过分了!”
杨瑞华第一个炸了毛,她双手叉腰,像一只被惹怒的老母鸡,
“我们家老阎是来跟你谈生意的,不是来给你当长工的!你让我们一家子给你打扫屋子?你算老几啊!”
让一个教书先生,带着全家给院里的一个厨子当免费的保姆?这传出去,他们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院子里,贾张氏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傻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大妈也皱起了眉头,刚想开口说句公道话,却被屋里走出来的易中海用眼神制止了。
易中海披着大衣,站在自家门口,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
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面对杨瑞华的撒泼,何雨柱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他只是慢悠悠地从内兜里,掏出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在指尖轻轻地弹了弹,发出“啪啪”的轻响。
“杨瑞华,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他的目光越过杨瑞华,落在脸色阵青阵白的阎埠贵身上,
“生意嘛,讲究个你情我愿。你要觉得这活儿委屈了,那就算了。这馅儿的生意,就当我没提过。正好,我这会儿闲着,端碗饺子去跟易师傅聊聊家常。”
“别!”
阎埠贵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那张纸此刻在他眼里,比催命符还要可怕!
他浑身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后背的棉袄瞬间就被浸湿了。
他猛地一回头,冲着还在叫骂的杨瑞华和一脸不忿的阎解成低吼道:
“都给我闭嘴!听不懂人话吗?!”
吼完,他又瞬间变脸,对着何雨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柱子,你看你,开个玩笑,瞧把我们给吓的。不就是打扫个卫生嘛!应该的!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瑞华,解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家伙,去给柱子家把活儿干了!干得仔细点!”
杨瑞华和阎解成彻底懵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爷们儿会怕何雨柱到这个地步。
但在阎埠贵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逼视下,两人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回家拿了扫帚和抹布,走进了何雨柱的家。
这一幕,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院里所有人的心上。
那个精于算计,一辈子没吃过亏的“三大爷”阎埠贵,竟然带着老婆孩子,给“傻柱”当起了下人!
贾张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易中海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终于确定,何雨柱这是在杀鸡儆猴!而阎埠贵,就是那只被宰了给猴看的鸡!他这是在向自己,向整个院子,宣告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
何雨柱对院里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
他悠哉游哉地走进厨房,在阎家三人屈辱又愤恨的目光中,开始准备饺子馅儿。
只见他手脚麻利,将早已准备好的猪肉剁成细腻的肉糜,又将自家腌渍得酸爽开胃的酸菜捞出,拧干水分,切成碎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他没有用什么珍贵的调料,无非就是酱油、葱姜、香油这些寻常之物。但在他的巧手调配下,当肉糜与酸菜混合,再淋上秘制的料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瞬间从厨房里弥漫开来,飘满了整个院子。
这股香味,勾魂夺魄,让正在卖力干活的杨瑞华和阎解成,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就连院里闻到味儿的其他人,也不由得猛吞口水。
半个多小时后,阎家三人终于把何雨柱家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何雨柱也端着一大盆调好的饺子馅儿走了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这诚意我收到了。阎老师,馅儿在这儿了。按咱们说好的,您先尝尝货,免得说我老何家坑人。”
说着,他示意何雨水去烧水,自己则利索地擀了几个皮,包了十来个饺子。
饺子下锅,在滚水中翻腾,那股鲜香味儿愈发浓郁了。
当热气腾腾的饺子捞出锅,盛在碗里端到阎埠贵面前时,他早已把刚才的屈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夹起一个饺子,顾不上烫,吹了两下就塞进了嘴里。
“嘶……”
饺子皮一破,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腔中爆开!那酸菜的爽脆,完美地中和了猪肉的肥腻,非但没有丝毫油腻感,反而激发出一种极致的鲜香。
那味道,层次分明,回味悠长,仿佛每一个味蕾都在欢呼雀跃!
阎埠贵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咀嚼的动作都停滞了。
他吃了一辈子饺子,自认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尝过,可今天这口酸菜猪肉饺子,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这哪里是饺子?这简直是琼浆玉液!
“爸,怎么样啊?”
阎解成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问道。
阎埠贵没有回答,而是飞快地夹起第二个,第三个……风卷残云般将一碗饺子扫荡干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他放下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那盆饺子馅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盆普通的食材,而是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杨瑞华和阎解成也分着尝了一个,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随即转为狂喜。
“天哪……这……这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怎么从他手里一过,味道就跟天上的龙肝凤髓一样!”
杨瑞华喃喃自语,彻底没了脾气。
阎解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何雨柱,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向往:“柱子哥……这……这就是厨子的本事吗?要是我也会这手艺……”
他忽然觉得,当个厨子,似乎比当个工人,更有前途!
阎埠贵此刻得意极了,他挺直了腰杆,刚才打扫卫生的那点憋屈感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的决定英明无比!有这么神仙味道的饺子馅儿,还愁卖不出去?别说一块五,就是卖两块钱,都有的是人抢着要!
他甚至觉得,他们阎家早就该跟何雨柱示好了!这才是院里真正的大腿!
……
何雨柱看着阎家三口人的表情变化,心中了然。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恩威并施,才能让人死心塌地。
交代了几句,便背着手,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往轧钢厂走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直沉默着的易中海,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阎埠贵的面前。
院子里的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易中海的脸色很难看,他盯着阎埠贵,又看了看他脚边那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饺子馅儿,声音低沉得像是冬日里的寒冰。
“老阎。”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带着一家老小,给院里的一个后辈打扫屋子?”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闪易中海的目光。
“我……我们就是……邻里之间,帮个忙……”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声音却毫无底气。
易中海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失望和压抑的愤怒。他伸手指着那盆饺子馅儿,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问道:
“帮忙?我看,你是找到了新主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