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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协会评审会的风波平息后,“旭遇”工作室并未迎来想象中的宁静,反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成名后的烦恼”。

程晓风老爷子和张工在评审会上的力挺,以及“旭遇”团队用“破烂”造出合格产品的神奇事迹,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省城的钓鱼圈和相关的工业小圈子里传开了。一时间,“旭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工作室,竟成了一个小众的热点。

带来的直接好处是:之前若即若离的供应商主动联系毛蛋,表示“原料问题好商量”;理工大学实验室那边,那个刘科长的刁难也莫名消失了,甚至委婉地表示“设备还可以继续有偿使用”;连杨工都打来电话,除了表示对产品质量的满意外,还隐晦地询问那个“回收料”技术有没有可能应用到其他产品线上。

毛蛋接着一个个“示好”电话,腰杆挺得笔直,语气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卑不亢,又留有余地:“王厂长啊,您好您好!原料啊?好说好说,我们最近需求量大,价格方面您看…”、“李工,设备的事谢谢啊!不过我们现在自己工作室也改造得差不多了,暂时够用,有需要一定麻烦您!”… 挂掉电话,他得意地对王小虎吹嘘:“看见没?这就叫实力说话!以前咱是求人,现在人是求咱!”

王小虎捧哏:“毛蛋哥威武!那咱是不是能涨价了?”

毛蛋眼睛一瞪:“涨什么价!诚信经营!薄利多销!…不过,适当调整一下还是可以的…”

然而,烦恼也随之而来。最先找上门的是各种慕名而来的“取经者”。有同样是大学生创业团队的,有街道小厂的老师傅,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像是想来偷师学艺的个体户。工作室那点秘密,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下几乎无处遁形。

王小虎成了临时导游兼解说员,一开始还挺新鲜,后来就烦了。

“对对对,就是这机器摇的…没啥秘诀,就是劲儿大!”

“这味儿?还行吧,闻多了挺上头的…”

“配方?那可不能告诉你,俺们遇哥说了,这是商业机密!”

最后他被问得头大,干脆在门口贴了张纸,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的大字:“参观收费,问价翻倍,技术保密,问就不会!” 被陈遇哭笑不得地撕掉了。

更大的麻烦是,“山寨”这么快就出现了。没过多久,林莉就在市场上发现,竟然有家小作坊也在卖所谓的“回收碳纤维”钓鱼支架,做工粗糙,价格低廉,还打着“环保创新”的旗号,明显是模仿他们。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王小虎甚至买回来一个,测试了一下,性能差得惊人,一掰就碎。

“这啥玩意啊!”王小虎气得把那个山寨货摔在地上(这次真摔碎了),“这不是败坏咱们名声吗?人家用了这破玩意儿,还以为咱们的就这水平呢!”

毛蛋也忧心忡忡:“遇仔,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咱们辛辛苦苦趟出的路,别人随便就跟风,做得还烂,把市场搞乱了!”

陈遇看着地上那堆山寨碎片,眉头紧锁。他知道,模仿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门槛不算太高的低端领域。一味地防堵是防不住的,必须跑得更快,建立起别人无法轻易模仿的技术壁垒。

“既然他们模仿‘小虎煌’,那我们就让‘小虎煌’升级!”陈遇目光坚定,“他们只能看到我们摇粉碎机、喷‘神仙水’,但他们看不懂孙宇的数据模型、张伟的控制算法、还有我们对工艺细节的极致把控!我们要把这种优势放大!”

升级计划立刻启动。目标不再是简单追求回收料性能接近原生料,而是要做出原生料都难以实现的“特色性能”!

孙宇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利用回收料纤维长度不一、取向随机的“缺点”,反而设计一种各向同性更好、抗扭曲性能更佳的结构件,专门用于需要复杂受力的连接部位。

张伟则需要为此设计全新的、更复杂的压力控制曲线,模拟出多方向的压力环境。

这对热压罐的控制系统提出了极高的要求。那台经过改造的老设备,再次面临极限考验。

陈平带着王小虎,几乎住在了设备旁,反复调试,确保每一个压力脉冲的精准。有一次测试时,压力瞬间飙升,老旧的罐体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吓得毛蛋差点直接拉电闸。

“没事!扛得住!”陈平满头大汗,却眼神发亮,“这老伙计,还有潜力可挖!”

与此同时,陈遇则开始琢磨树脂体系的进一步优化。他受之前硅烷偶联剂的启发,尝试将一种更便宜的植物纤维粉末(其实是木屑细粉)少量掺入回收碳纤维中,希望能进一步改善某些性能并降低成本。

这个想法遭到了王小虎的强烈反对:“遇哥!使不得啊!这不成掺假了吗?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

陈遇解释:“不是掺假,是复合改性!就像和面,加点粗粮,口感更劲道还不容易坨…”

王小虎将信将疑:“这能行?别到时候又弄出一炉‘饼干’…”

第一次实验,木屑粉比例没掌握好,果然又搞出一块硬邦邦、脆生生的“复合饼干”。

王小虎:“你看俺说啥来着!”

陈遇不气馁,调整比例再来…

就在他们埋头进行“反向”升级研发时,“渔火”那边也有了新动静。他们似乎意识到简单模仿“回收料”这条路走不通,反而开始高调宣传他们“引进”了国外先进的“一体成型”生产线,试图从“高端”、“正规”的角度碾压“旭遇”的“土法”。

王经理甚至接受了一次行业小报的采访,话里话外讽刺“某些小作坊靠捡垃圾和歪门邪道博眼球,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渔火始终坚持高起点、高标准,为钓友提供真正可靠的产品”。

这篇报道被毛蛋看到,气得他当场把报纸撕得粉碎:“放他娘的狗屁!咱们这是创新!是循环经济!他们那才是拾人牙慧!要不是他们卡脖子,我们能被逼得去捡‘垃圾’吗?”

陈遇却显得很平静,他甚至把那份被撕碎的报纸又拼起来看了看。“让他们说去。高端有一高端的玩法,土有土的活法。我们的路,不是靠他们几句风凉话就能否定的。等我们的‘升级版小虎煌’出来,他们会知道,创新不是只有花钱买设备这一条路。”

就在这内外交织的压力和动力下,“旭遇”团队如同上了发条,疯狂地运转着。工作室里彻夜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争论声、偶尔爆发出的欢呼或叹息声,交织成一曲独特的奋斗交响乐。

一天深夜,又一次漫长的实验结束后,众人都疲惫不堪。王小虎瘫坐在一堆碳布碎片上,有气无力地哼哼:“俺这‘摇钱树’摇得胳膊都快比腿粗了…毛蛋哥,咱明天能吃顿肉不?俺觉得俺最近都瘦了,消耗太大…”

毛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账上都快…”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一个压低了声音的、略显焦急的呼喊:“遇仔!毛蛋!快开门!是我!”

是赵老板的声音。

众人一愣,这么晚了,赵老板来干嘛?而且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陈遇心中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上前打开了门。

只见赵老板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脸上带着紧张和神秘,压低声音说:

“刚才有几个生面孔在俺店门口晃悠,嘀嘀咕咕的,俺听着好像说什么…‘专利’…‘举报’…还有什么‘挖人’…俺听着不对劲,赶紧过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最近是不是又惹啥麻烦了?”

“专利?举报?挖人?”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破了深夜的疲惫,让工作室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渔火”的新一轮反扑,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角度如此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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