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远离清源村的东九村废井深处,一枚半掩在泥土中的,被罗淑英不慎遗落的哭火核,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这枚核桃大小的晶体,竟然开始无声地融化,化作一滩晶莹剔透的液体。
这滩液体,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顺着地下水脉,无声无息地朝着清源村祖祠的方向流去……
“不对劲,有东西要出来了!”柳三更猛地停下吹奏,死死盯着地底,脸色煞白。
“阿朵,快回来!“
阿朵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伸出手,触摸钟体。
没等阿朵做出任何反应,那笑声陡然变得尖锐,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脑海,搅得她头痛欲裂。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四周景象飞速变幻,时而是白七娘那张慈眉善目的脸,用沾满泥土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呢喃:“阿朵,我的好孩子,回来吧,回到娘的身边……”
转瞬间,那张脸又变成了罗淑英,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和野心:“阿朵,你天生就该属于这里,成为药仙教的圣女,掌控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最终,所有的幻象都如同泡沫般破裂,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容貌清丽脱俗,怀中抱着一颗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蛋,正用一种近乎怜爱的目光凝视着她。
“乖孩子,你终于来了……”女子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拂柳,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新壳,我就把怒哥还给你,把顾一白救活,把这世间的火,全都给你管……”
“新壳?”阿朵原本混沌的意识,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猛然清醒过来。
她冷笑一声,“你要的是我的身子,我要的是我的自由。咱们——谈不拢。”
“自由?多么可笑的字眼……”钟母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充满了威严。
“你以为你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吗?你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圣女,为了药仙教的传承而存在!这是你的宿命,谁也无法改变!”
阿朵没有理会钟母的威胁,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那张不断变幻的脸庞:“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控!我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更不是你们药仙教的工具!”
就在阿朵与钟母的精神意志激烈对抗之时,一直守护在她身旁的怒哥,猛然察觉到钟母试图侵入阿朵的识海,夺取她的身体控制权。
“休想!”
怒哥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全身燃起熊熊的青金烈焰。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铜钟撞去,如同一个燃烧的火球,带着决绝的意志和强大的力量。
“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钟室都为之震颤,无数灰尘簌簌落下。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怒哥的奋力撞击下,坚不可摧的铜钟表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虽然那道裂痕十分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带来了希望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上,韩十三正焦急地测算着地底传来的能量波动。
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铜钟的能量越来越强大,已经开始对整个清源村产生影响。
“不能再等了!必须阻止钟灵的侵蚀!”
韩十三大声吼道,指挥着村民们将事先准备好的锻魂铁片串联成环,按照他测算好的位置,埋入七根石柱的连线点。
这些锻魂铁片,都是他多年来游走四方,收集到的珍贵材料,具有阻断灵魂能量流动的特殊效果。
村民们不敢怠慢,纷纷拿起工具,奋力挖掘。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担忧,但他们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放松。
终于,当最后一环锻魂铁片被埋入地下,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回路时,整个清源村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
原本震耳欲聋的钟声,戛然而止。
南岭各村,那些原本睁开双眼,眼神空洞茫然的婴儿们,也齐齐昏睡过去,停止了呢喃。
“成功了!”
韩十三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疲惫而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已经解除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在葛兰的怀中,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小满,突然坐了起来。
她的双眼泛着淡淡的金光,如同两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她用手指着祖祠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她们都在哭,因为没人记得她们的名字……”
葛兰被小满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抱着小满,轻声问道:“谁在哭?小满,你在说什么?”
小女孩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地说道:“所有没烧完的妈妈……”
话音落下,她嘴角突然溢出一丝碧绿色的鲜血,染红了葛兰的衣襟。
与此同时,她的小手中,无意识地捏着一片从井底捞起的哭火残晶,那残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小满的呢喃。
阿朵从地缝中退出,召集众人于祖祠前。她的脸色苍白,
她从怀中掏出一本古朴的书籍——那是《原始真蛊谱》的摹本,记载着药仙教世代相传的蛊术秘法。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朵毫不犹豫地将那本珍贵的书籍撕得粉碎,任由碎片在风中飞舞。
紧接着,她从一个小小的瓷瓶中,倒出最后一滴原始真蛊,毫不犹豫地融入口中。
“阿朵,你疯了吗?”葛兰惊呼道,想要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阿朵没有理会葛兰的呼喊,她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向空中。
血雾弥漫间,她朗声道:“从今往后,不再有蛊身圣童,不再有律匠、火母、圣女!谁要点灯,自己劈柴;谁要取暖,自己搭灶;谁想当神——我第一个烧了他!”
话音未落,一直守护在她身旁的怒哥,突然振翅飞起。
他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如同战鼓擂动,震人心魄。
紧接着,七根支撑着祖祠的无铭石柱,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星屑,洒落人间。
清源村的夜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三日后,晨曦初露。
一名村妇在灶台前划火镰,“嚓、嚓”两声,火星迸溅,引燃了干燥的柴堆。
“呼啦”一下,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木柴,带来一丝暖意。
她怀中的婴儿,原本睡得正香,却忽然咯咯笑出声,胖乎乎的小手,指向糊着窗纸的窗外,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亮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初升的太阳,也映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稚龄的智慧。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极北雪原,寒风如刀,呜咽着刮过顾一白旧居的遗址。
那座曾经温暖的小木屋,早已被风雪掩埋,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昔日的过往。
就在这片荒凉死寂之地,一朵青金火焰,突兀地凭空跃起,如同鬼火般摇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生机。
火焰翻滚跳跃,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宣示着某种归来。
风中似有低语飘过,音调低沉而古老,分不清是怒哥那穿透云霄的啼鸣,还是某个饱经沧桑的母亲,带着解脱与决绝的叹息:“别怕,是娘回来了……可这次,我不再是谁的壳。”火焰猛地一盛,又缓缓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消散在无垠的雪原之中。
妇人抱着孩子,感受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脸上,那么轻柔,像是母亲的手。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不同……
晨光像一双温柔的手,拂过南岭七村的屋檐,唤醒了沉睡的山峦。
村庄里,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交织成一幅宁静而祥和的画卷。
阿朵独自一人,静坐在清源村祖祠的残垣断壁之上,目光平静地眺望着远方。
她的视线落在村口那户人家。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佝偻着身子,在灶台前吃力地划动着火镰。
“嚓、嚓”两声,带着希望的火星终于迸溅而出,点燃了灶膛里干燥的柴堆。
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木柴,带来一丝温暖,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就在这时,阿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跳动的火焰,在最初的片刻,竟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青金光泽,如同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星辰,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的橘红色。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却悄然按住了胸前那块冰冷的锻魂铁片护心镜。
自从昨夜她决绝地将最后一滴原始真蛊融入血脉之后,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感觉便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与此同时,她也隐约感觉到,这片大地之下,那条奔腾不息的火脉,似乎开始隐隐模仿着她的心跳节奏,一起一伏,一强一弱。
“这绝不是巧合。”阿朵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