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仿佛都在这片战场凝固。凌霜周身散发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玷污的纯粹。她双手维持着那个古老的手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出一缕鲜血，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在这超越自身负荷的禁忌法门下崩溃。她在燃烧自己的精神与生命力，强行模拟着那属于执塔人的、与混沌本源共鸣的意志。
使徒面部的黑暗旋涡剧烈地波动起来，那些不断开合的符文流转速度明显加快，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意。它放弃了继续引动冰湖节点的动作，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凌霜身上。那冰冷的“注视”中，厌恶的情绪几乎化为实质，它无法容忍这种代表着“现实”与“生命”的顽强光芒在其面前闪耀。
“嘶——”
一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灵魂层面的、充满亵渎与扭曲意味的嘶鸣，从使徒的方向传来。它抬起那只覆盖着符文的手臂，不再是简单地吸收或抹除，而是五指张开，对着凌霜遥遥一握！
凌霜周身的乳白色光芒猛地一暗，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挤压。她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投入了冰封的绞肉机，剧痛与冰冷交织着碾磨她的意志。她结印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更多的鲜血从唇角溢出，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光晕。
“就是现在！所有剩余火力，瞄准它面部的旋涡！干扰它！”凌霜用尽力气嘶喊，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残存的防御部队从震撼中惊醒，幸存的自动炮塔和士兵们手中的能量武器再次喷吐出火舌。虽然知道攻击可能无效，但他们依旧将所有的弹药、所有的能量，倾泻向那令人绝望的存在。能量光束打在使徒周身，依旧大部分被湮灭吸收，但密集的攻击似乎确实对那不断旋转的黑暗旋涡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干扰，让它的“握紧”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积雪中暴起！是苏晓！他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爬起，捡回了那柄黯淡的唐刀。他左臂不自然地垂落，显然肩胛旧伤再次崩裂，嘴角胸前满是淋漓的鲜血，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丹凤眼中燃烧的斗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他没有再次凝聚那惊天动地的气劲斩击，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股宁折不弯的武道意志，全部灌注于双腿和持刀的右臂。他如同扑火的飞蛾，化作一道决绝的直线，目标并非使徒的身体，而是它那只正对着凌霜、覆盖着符文的手臂！
“破！”
苏晓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暴喝，唐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使徒手腕处一个刚刚闪烁完毕、似乎正处于能量流转间隙的符文节点！
“嗤——！”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响起了一种类似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使徒手臂上那个被刺中的符文猛地爆开一小团混乱的黑紫色电芒，它整条手臂的动作骤然一僵，那无形的、握紧凌霜灵魂的力量随之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紊乱！
使徒发出了一声更加尖锐、带着一丝真正“痛楚”意味的灵魂嘶鸣！它猛地甩动受创的手臂，一股磅礴的黑暗能量如同冲击波般向外扩散，将苏晓连人带刀再次狠狠震飞，这一次，他人在半空便已彻底昏迷过去。
然而，苏晓这搏命一击，为凌霜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凌霜感到周身压力一松，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模拟出的本源共鸣催发到极致！她周身的乳白色光芒再次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更加凝聚，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心灵之刃，沿着使徒因受创而出现的精神连接缝隙，狠狠刺入了它那充满混乱与冰冷的意识核心！
“滚回你的虚寂去！”凌霜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使徒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它面部的黑暗旋涡疯狂旋转，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它周身的符文明灭不定，散发出的威压也变得不再稳定。它似乎受到了某种源自本质的冲击，这种基于“守护意志”和“生命共鸣”的攻击，显然触及了它最厌恶和难以完全免疫的领域。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孔“看向”凌霜，又“看向”远处冰封的湖面，最后“看向”那依旧在不断倾泻火力、干扰着它的渺小人类。一种权衡的意念散发出来。
继续纠缠下去，即便能杀死这些蝼蚁，自身也可能被这种讨厌的“光”进一步创伤，甚至影响到后续侵蚀节点的计划……不值得。
使徒做出了判断。
它不再试图攻击，而是缓缓向后退去，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它身后那巨大的暗紫色裂隙再次出现，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在彻底消失前，使徒那冰冷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最后的诅咒，扫过整个战场，尤其在凌霜和昏迷的苏晓身上停留了一瞬。
“执塔人的余烬……古武的残魂……虚寂……终将吞噬一切……”
话音落下，使徒的身影彻底没入裂隙，那巨大的伤口也随之迅速弥合、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肆虐的寒风，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残余。
使徒……退走了。
战场上一片死寂，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能量设备过载的噼啪声。
凌霜再也支撑不住，手印散去，周身的白光瞬间湮灭。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只能用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冰冷。她的眼神涣散，精神与身体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副官带着医疗兵踉跄着冲过来，将她扶住。
“指挥官！苏先生他……”副官的声音带着哽咽。
凌霜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苏晓坠落的方向，看到医疗兵正在对他进行紧急抢救。她又看向周围，防线几乎被彻底摧毁，士兵死伤惨重，自动武器大部分化为废铁，就连那维系精神的“静心”符文阵列也彻底黯淡。
他们……勉强击退了使徒。
但代价，是几乎全军覆没，是苏晓生死未卜，是她自己也身受重创。
这是一场惨胜，一场用鲜血和意志换来的、微不足道的喘息之机。
凌霜靠在副官身上，望着使徒消失的那片天空，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但更深处的，是更加坚定的决意。
使徒的力量远超想象，虚寂的威胁迫在眉睫。而他们，连对抗其麾下一名使徒都如此艰难……
必须尽快找到叶宸！必须修复镇妖塔！否则，下一次使徒降临，乃至虚寂之主亲临，等待这个世界的，唯有彻底的沉沦。
风雪依旧，掩盖了血迹与硝烟，却掩盖不住这片土地上刚刚经历的绝望与惨烈，以及那在绝境中依旧未曾熄灭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第29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