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头顶冰冷的白光灯照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惨白的光,将每个人的脸色都衬得异常凝重。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刺眼地亮着,像一个沉默而残酷的倒计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敲打在门外等候的人心上。
林晚靠墙站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身上沾满血污和灰烬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看起来狼狈不堪。她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阿成在一旁焦躁地踱步,拳头握得紧紧的,不时抬头看看手术灯,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压抑的怒火。其他几个侥幸只受了轻伤的手下则沉默地守在走廊两端,气氛低沉得可怕。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林晚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沈聿深浑身是血、手臂扭曲的惨烈画面,一会儿是他昏迷前将胶卷盒塞给她时那郑重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旧货市场冲天的大火和激烈的枪声……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远处街角,那辆黑色轿车里,顾景轩那张复杂难辨的侧脸上。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为什么?
这二十多年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假死?今天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他和“夜莺”、和V.K项目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吗?
无数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而她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就是此刻紧紧攥在她手心里,那个冰冷、坚硬、还沾着沈聿深鲜血的金属胶卷盒。
这个东西,到底有多重要?值得沈聿深用命去护着?又值得顾景轩远远地窥视?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胶卷盒的边缘硌得她生疼,却也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不能慌。
沈聿深倒下了,她现在只能靠自己。
这个胶卷,是关键的突破口,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焦灼的阿成和其他保镖。他们是沈聿深的人,值得信任吗?在经历了今天的背叛和袭击后,她不敢确定。那个能买通医院护工、能精准布下陷阱的“夜莺”,能量大到可怕,谁又能保证沈聿深的团队里绝对干净?
这个胶卷,绝不能经第二人之手。
打定主意,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因惊吓和担忧而虚弱。她微微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极其快速地将那个染血的胶卷盒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自己病号服裤子唯一一个有扣子的口袋里,小心地扣好扣子。
冰凉的金属贴着大腿皮肤,带来一丝清晰的触感,也让她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靠回墙上,继续望着手术室的门,仿佛从未动过。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眼神疲惫。
阿成和林晚几乎同时冲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阿成的声音急切得发颤。
林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脸色凝重:“伤者失血过多,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臂桡骨和尺骨粉碎性骨折,肩胛骨也有骨裂,伤势很重。万幸的是没有伤及主要动脉和内脏。手术还算顺利,骨头已经接上了,但后续恢复会很漫长,而且……”
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林晚和阿成,语气沉重:“手臂神经和肌腱损伤严重,就算恢复得好,以后左手的精细动作恐怕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左手……精细动作受影响……
林晚的心狠狠一沉。她想起沈聿深平时签字、处理文件时那干净利落的样子,想起他哪怕在病中也坚持用电脑处理公务……这对于他来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阿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死死咬着牙,才没让情绪失控:“……人能醒过来就好……人能醒过来就好……谢谢医生!”
“麻药效果还没过,暂时不会醒。先送IcU观察24小时,情况稳定再转普通病房。”医生交代完,又转身进了手术室。
很快,沈聿深被推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得像纸,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器,左臂被打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看得人心揪紧了的疼。
林晚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护士 gently 拦开:“病人需要立刻送去监护室,家属请稍后再探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病床被推远,心里有一种自责,当初自己如果不相信那个纸条上的内容,如果不去那个地方。沈聿深就不会受伤,可是如果不去心里的谜团会更压的喘不上气来,随着悔意的心,视线消失在走廊尽头,心像是空了一大块。
阿成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安排人手轮流值守IcU门口和医院各处,确保绝对安全,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安排好一切,他才走到仿佛失了魂一样的林晚面前,声音沙哑道:“林小姐,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换身干净衣服吧。老板这里……有我守着。”
林晚茫然地点了点头。她确实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和处理口袋里的那个烫手山芋。
一名女保镖陪着林晚,去了医院安排的临时病房处理伤口和更换衣物。
关上病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林晚才仿佛卸下了所有强撑的力气,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眼泪无声地流下,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劫后余生、恐惧、担忧和巨大压力下的本能宣泄。
哭了片刻,她用力擦干眼泪。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她站起身,走进洗手间,反锁了门。她需要好好看看这个胶卷盒。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金属小盒子,拧开水龙头,用清水仔细冲洗掉上面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冰凉的清水流过手指,也让她更加冷静。
胶卷盒恢复了原本的金属光泽,只有边角一些缝隙里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血色痕迹,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她再次仔细端详着盒盖上那行微小的刻字:【Lab-07, d-13】。
Lab-07,他们已经在那个废弃储藏间找到了源头。那这个d-13,会不会不仅仅是一个柜子编号?老K留下这个,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的意思?
她尝试着拧开胶卷盒。这一次,没有了血迹的黏腻,很轻松就拧开了。
里面依旧是那卷小小的、看似普通的胶卷。
她将胶卷轻轻倒在洗手池边干燥的白毛巾上,对着光仔细查看。胶卷本身看不出任何特别,就是一段拍摄过的老式胶片。
她有些不甘心,又拿起那个空了的金属胶卷盒,里里外外、反复地仔细摩挲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隐藏的痕迹。
突然,她的指尖在盒盖内侧,靠近螺纹口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里,又摸到了一点比【Lab-07, d-13】那行字更加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凹凸感!
她的心猛地一跳!
立刻凑到灯光下,眯起眼睛,极其仔细地看去。
只见在那个角落里,用几乎像是针尖点刻出来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勉强辨认的极小字迹,刻着两个字母:
**【G.J】**
G.J?
这是什么意思?
是人名缩写?还是另一个代号?
顾景轩(Gu Jingxuan)的缩写是G.J?!
是老K在暗示这卷胶卷与顾景轩直接相关?!还是指代别的什么?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发现,似乎让胶卷的重要性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就在她全神贯注研究这个新发现时——
“咚、咚、咚。”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传来那个女保镖的声音:“林小姐,您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林晚吓了一跳,差点把胶卷盒掉进洗手池!她慌忙将胶卷塞回盒子拧紧,迅速擦干手,将胶卷盒重新藏回口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马上就好。”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洗手间的门。
女保镖站在门口,神色如常:“沈先生那边暂时稳定了。阿成哥让我来看看您,顺便问问您晚上想吃点什么,他去买。”
“我不饿,没什么胃口。”林晚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装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女保镖没有强求,只是点了点头:“那您先休息一下,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门外。”
“好,谢谢。”
女保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剩下林晚一个人。她却没有丝毫放松,手心因为刚才的惊吓和紧张又沁出了冷汗。
G.J……
顾景轩……
这卷胶卷,必须尽快冲洗出来!它很可能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可是,去哪里冲洗?怎么才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找到可靠的地方冲洗这卷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胶卷?
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和医院楼下闪烁的霓虹,心中一片茫然和紧迫。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