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远镖局的一千两定金如同及时雨,暂时缓解了龙骧会的燃眉之急。萧砚立刻着手安排抚恤金的发放和伤员的后续治疗,帮中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与秦红鸾的合作协议也迅速签署,两间临河旧仓的改造工程旋即启动,龙骧会派出了数十名可靠弟兄参与,既算是以工代赈,也确保了对其的掌控。
然而,凌绝心中的弦却并未放松分毫。秦红鸾带来的关于按察使司的消息,以及燕三手下传来的关于黑水沼祭坛的密报,如同两片浓重的乌云,迅速汇聚在他心头。
总舵书房内,气氛凝重。凌绝、萧砚,以及伤势初愈便迫不及待参与核心事务的石猛齐聚于此。桌面上,摊开着那张写着密报的纸条。
“黑水沼…祭坛…新鲜足迹指向临江…”萧砚手指点着纸条,脸色发白,“会长,燕三兄弟昏迷前的呓语…竟然是真的!那伙人…他们真的在城外搞了什么邪门祭坛?他们想干什么?”
石猛一拳砸在桌上,怒道:“管他娘想干什么!既然找到了窝点,俺这就带一队精干弟兄,去把那劳什子祭坛给他砸个稀巴烂!再把那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揪出来!”
“不可鲁莽!”凌绝沉声道,目光锐利如鹰,“对方诡异莫测,用毒手段残忍,更可能与那古老的蛇纹组织有关。黑水沼地势险恶,易进难出,贸然前去,恐中埋伏。”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而且,这纸条上说‘疑似人为祭坛遗迹’,并有‘新鲜足迹离开’。这很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陷阱,或者已经完成了某种仪式,转移了地点。我们此刻前去,大概率会扑空,反而打草惊蛇。”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搞鬼?”石猛不甘道。
“当然不是。”凌绝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既然留下了足迹,指向临江,说明他们的目标,始终在这座城里。那处染坊下的密室,就是证明。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城外莽撞地搜寻,而是要在城内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自己冒头!”
他看向萧砚:“阿砚,立刻加派人手,尤其是擅长追踪和隐匿的弟兄,由你亲自指挥,严密监控几个重点区域:一是那处废弃染坊及周边,二是漕帮总舵旧址,三是城中所有废弃的祠堂、庙宇、地窖等可能用于隐藏或举行邪异仪式的地方。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或动静,立刻汇报,不许擅自行动!”
“是!”萧砚凛然应命。
“另外,”凌绝补充道,“让弟兄们特别注意那些近期突然出现的外地人,尤其是行为怪异、深居简出,或者大量购买特殊药材、矿物的人。”他想起那染坊石室地面的吸能粉末,以及“腐髓膏”所需的复杂毒物。
“明白!”萧砚迅速记下。
“猛子,”凌绝又转向石猛,“你负责帮会内部防务和码头区的秩序。非常时期,给我把眼睛瞪大点!所有进出码头的货物,尤其是那些密封严实、来源不明的,都要加大抽查力度。我怀疑,他们可能会利用水路运输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有,约束好弟兄们,非常时期,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不许惹是生非,授人以柄!”
“放心吧兄弟!俺晓得轻重!谁敢在这时候炸刺,俺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石猛拍着胸脯保证。
安排完应对蛇纹组织的策略,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便是那即将到来的按察使司官员。
“按察使司的人…来者不善啊。”萧砚忧心忡忡,“李知府定然不会说什么好话。他们若真冲着‘邪功’之名而来,恐怕会极为麻烦。”
凌绝冷哼一声:“他们不是冲着‘邪功’,是冲着我龙骧会来的。李焕章奈何不了我们,便想借上官之势来压人。‘邪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他沉吟片刻,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是按察使司的人,自然要讲证据、按程序。我们越是坦然,他们越是无从下手。”
“阿砚,你立刻去整理一份详尽的文书。”凌绝吩咐道,“将周扒皮、唐青如何勾结投毒、陷害我帮、祸乱临江的罪证,包括缴获的毒物样本、唐青的部分口供,尽管他神智不清,但偶尔清醒时吐露的碎片信息也可利用、以及受害百姓的证言让苏姑娘帮忙收集,尽可能整理齐全。同时,将龙骧会接管码头后,废除苛捐杂税、稳定物价、救助百姓的各项举措,也详细列出。”
“我们要在他们发难之前,抢先一步,将龙骧会摆在‘受害者’和‘临江秩序恢复者’的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祸乱之源,谁在为民做事!”
萧砚眼睛一亮:“会长高见!我这就去办!定将文书做得滴水不漏!”
“此外,”凌绝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压低,“通知下去,让所有弟兄近期都收敛气息,非必要不得与人动手,更不得动用…超越常理的力量。”他指的是《幽冥血煞体》带来的明显异于普通内功的煞气。
石猛和萧砚重重点头,深知此事关乎龙骧会存亡。
…
两日后,按察使司的巡察御史驾临临江城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全城。来的是一位姓王的副使,据说为人刚正不阿,但也极为刻板严厉。
知府衙门张灯结彩,李焕章亲自出城迎接,场面做得十足。然而,这位王副使进城后,并未立刻接受知府的宴请,而是直接入驻了驿馆,闭门谢客,显得极为低调神秘。
这种反常的安静,反而让临江城各方势力感到更加不安。
龙骧会总舵更是外松内紧,巡逻的弟兄增加了数倍,所有核心成员都绷紧了神经。
凌绝依旧每日巡视码头,处理事务,看似平静,但《幽冥血煞体》却时刻处于一种微妙的激发状态,感知着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临江城上空汇聚。
当夜,月黑风高。
凌绝正在房中打坐调息,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般射向窗外!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官家威严气息的能量波动,正悄无声息地朝着龙骧会总舵方向探来!这波动极其小心,若非凌绝灵觉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来了!按察使司的人,果然忍不住开始暗中探查了!
凌绝心中冷笑,立刻收敛全身气息,《幽冥血煞体》的内敛之法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作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连心跳和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同时,他一丝细微的煞气悄然逸出,并非对抗,而是巧妙地融入到总舵内部那些尚未散尽的药味、汗味和普通帮众修炼产生的杂乱内力气息之中,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那股官家的探查能量在总舵外围盘旋了数圈,似乎试图寻找那传说中的“阴邪煞气”,但最终一无所获,只得悻悻退去。
凌绝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第一回合,算是挡住了。
然而,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官面上的试探无功而返,下一步,恐怕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与此同时,萧砚匆匆敲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会长,我们派去监视染坊的弟兄传来消息!今夜子时,有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悄悄停在了染坊后巷!虽然没看到人下来,但弟兄们闻到一股极其奇怪的腥甜味,和之前毒物的味道有些类似,又不完全一样!”
凌绝猛地站起身!
蛇纹组织,果然又开始活动了!而且就在这个按察使司驾临的敏感时刻!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凌绝的脊椎爬升。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官方和神秘组织两个方向,同时向着龙骧会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