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两个字,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凌绝眼中压抑的火焰。风险?他早已习惯与风险共舞。收益?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和震慑力!
萧砚没有犹豫,立刻将他所知的情报和盘托出。盐帮有一条相对隐蔽的私盐运输线,从南边来的盐船不会进入主码头,而是在下游一处荒废的小渡口卸货,由骡马队走小路运往城西边缘的一个伪装成粮仓的中转仓库,囤积到一定数量后,再分批次悄悄运入城内。
“那个仓库的看守平时只有五六个人,领头的是个老油条,叫‘豁牙李’,贪杯好赌。每次大批盐货入库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多半会溜去附近镇上的小赌坊玩几把,那是仓库守备最空虚的时候。”萧砚在地图上点出位置,细节清晰得仿佛亲眼所见。
“就定在明晚!”凌绝当即拍板,“猛哥,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负责解决留守的看守,动作要快,要干净!” “铁锚,你带人负责搬运,用最快的速度,能搬多少搬多少!” “狗娃,你带人在外围警戒,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发信号!” “我亲自带一队人,去‘请’那位豁牙李赌友多玩一会儿,确保他不会提前回来。”
任务分配明确,众人摩拳擦掌,既紧张又兴奋。
第二天一整天,西区据点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备战气氛。兵器被反复打磨检查,每个人都检查着自己的装备,默默记着自己的任务。凌绝则和萧砚、石猛再次推演了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方案。
夜幕如期降临。子时初,一支精干的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区,如同滴入墨水的溪流,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荒废渡口通往仓库的小路崎岖难行,但正好避开了人烟。凌绝带着两个人,提前埋伏在通往镇上赌坊的必经之路上。果然,没等多久,一个哼着小调、满身酒气、门牙缺了一颗的干瘦老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正是豁牙李。
凌绝如同鬼魅般现身,短刀直接抵在了他的后腰。
豁牙李的酒瞬间吓醒了一半,刚想叫喊,冰冷的刀尖就刺破了他的皮肤。
“想活命,就乖乖跟我们走一趟,请你喝顿酒。”凌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豁牙李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被凌绝的人迅速拖入旁边的树林,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塞上了破布。
与此同时,石猛和王铁锚带领的主力也顺利摸到了仓库外围。狗娃的耳目确认仓库里只有四个看守,正围着一盏油灯掷骰子,骂骂咧咧,毫无警惕。
石猛打了个手势,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人猛地撞开仓库侧门,扑了进去!
“谁?!” “操!”
里面的看守惊骇欲绝,刚抓起兵器,就被石猛和王铁锚这等悍勇之人瞬间放倒了三个!最后一个吓得跪地求饶,被直接打晕。
“快!搬!”石猛低吼。
王铁锚带来的那些渔帮汉子力气极大,两人一组,扛起沉重的盐包就往外冲。外面准备好的几辆独轮车被迅速装满。
行动异常顺利,远超预期。仓库里的私盐数量比预想的还多,堆成了小山。
“妈的,发财了!”一个汉子兴奋地低语。
石猛也咧着嘴,但还保持着警惕:“别废话!快搬!”
然而,就在他们搬运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仓库远处突然亮起了火把的光芒,还夹杂着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不好!有人来了!”负责外围警戒的狗娃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不是巡夜的!是盐帮的人!好多!朝着仓库来了!”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
“操!中计了?!”石猛又惊又怒。
凌绝此刻也刚好赶到仓库门口,听到消息,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消息走漏了?还是盐帮早就设下了埋伏?
“怎么办?凌大哥!”众人都看向凌绝,慌乱失措。
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私盐和外面越来越近的火光,凌绝眼中闪过极其狠戾的决断!
“搬走的,立刻按原路线撤退!石猛,铁锚,带人断后!狗娃,带你的人,把火油撒出去!”凌绝厉声下令,语速快如爆豆,“既然带不走,那就一把火烧了!绝不能留给盐帮!”
烧了?!众人都是一愣,这么多盐,价值千金啊!但看着凌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没有人敢犹豫!
“快!”石猛怒吼着,带人顶到了仓库门口。 王铁锚则招呼手下,拼命将最后几包盐扔上独轮车,奋力推走。 狗娃和几个少年手忙脚乱地将仓库里用来照明的火油踢翻,泼洒在盐堆和木质结构上!
外面的盐帮人马已经清晰可见,至少有二三十人,怒吼着冲了过来!
“拦住他们!”石猛如同门神,挥舞铜棍,死死守住大门!王铁锚也提着一柄抢来的鬼头刀,并肩厮杀!狭窄的门口一时竟被两人挡住!
“点火!”凌绝看到盐帮的人已经冲到近前,猛地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向了泼满火油的盐堆!
轰——!
火焰瞬间爆燃!如同愤怒的巨兽,疯狂吞噬着一切!盐粒在高温下噼啪作响,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而起!
“撤!”凌绝大吼一声,短刀格开射来的箭矢,招呼断后的人且战且退!
盐帮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呆了,一方面要救火,一方面又要追杀凌绝等人,阵脚大乱!
凌绝、石猛、王铁锚等人借着火势和混乱,奋力杀出重围,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的小路,拼命狂奔!
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烈焰和盐帮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救火声!
一路不敢停歇,直到确认彻底摆脱了追兵,众人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个个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清点人手,又折了两个兄弟,还有几人负伤。抢出来的私盐只有预计的三分之一,但即便如此,也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妈的…可惜了…”王铁锚看着来的方向那映红夜空的火光,喘着粗气嘟囔。
“没什么可惜的。”凌绝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和血水,眼神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不定,“烧掉的,比抢到的更重要。这一把火,烧疼了盐帮,也烧出了我们的狠劲!要让所有人知道,惹了我们,就算得不到,也要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
众人闻言,看向凌绝的眼神更加敬畏。
带着抢来的私盐和劫后余生的疲惫,队伍悄然返回西区。如何销赃变现,是萧砚需要头疼的问题了。
盐帮仓库被烧的消息,在天亮前就像一场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码头!无数人被那冲天的火光和爆炸声惊醒。盐帮损失惨重的消息更是让各方势力震动。
凌绝这个名字,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悍勇,更多了几分疯狂和不可预测的狠辣!
然而,凌绝还来不及消化这次行动的成果和影响,一个新的、更加沉重的阴影,已然悄然迫近。
第二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西区据点。来人并非漕帮或盐帮的人,而是一个穿着体面家仆服饰、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他指名道姓要见凌绝,递上了一封没有署名的拜帖。
凌绝疑惑地打开拜帖,里面只有一行字:
“今夜亥时,城外十里坡,望江亭,故人之后,可否一叙?”
落款处,画着一个极其细微、却让凌绝瞳孔骤缩的图案——那形状,与他贴身收藏的那枚黑色指环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故人之后?指环?
凌绝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与自己那神秘的身世有关?!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期待和警惕瞬间攫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是福是祸?是终于揭开的迷雾,还是另一个更深、更危险的陷阱?
他看向那个送信的家仆,对方却只是微微躬身,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凌绝握着那封拜帖,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和冒险,新的、或许更加关乎命运的波澜,已不容他喘息地汹涌而来。
夜色中的望江亭,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