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吴暖身上扫了一遍,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你这孩子,这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军情那是朝廷大事,你一个姑娘家,从哪听来的这些?莫不是路上听了什么谣言,自己吓着自己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年轻人见识少,容易听风就是雨。
宋孤鸾对他的质疑并不意外,她神色不变:“三叔公,我知道您不信,但这消息的确真实可靠。”
“我在北边,联络了一位在朝堂上的亲戚,他传出密信,朝廷已下旨,命靖南王率部下精锐,北上平乱。”
“靖南王?”许正义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变了变,收起了几分轻视。
靖南王的名声,他这等年纪经历过世事的人多少有些耳闻,这人绝不是善类。
但他仍持保留态度,追问道:“靖南王?他远在湖阳府,北上平乱,跟咱们这小河村有何相干?”
“阿暖,不是三叔公说你,这等大事,岂是寻常人能探听到的?你那亲戚……可靠吗?怕不是被人骗了?
宋孤鸾也知道空口无凭不能让许正义信服。
她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包紧紧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打开。
油灯的光圈下,那枚黝黑的黑云令令牌,清晰的展现在许正义眼前。
许正义看到令牌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瞳孔骤然收缩,盯着桌上那枚刻着展翅黑云纹路的令牌,呼吸为之一窒。
他还真不认识这是什么令牌,但那绝非普通铁匠能打造出的材质,还有那历经战火磨损的边角。
尤其是令牌本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都让他觉得,此物非同小可!
这时,宋孤鸾沉静开口:“三叔公,这是黑云骑信物,黑云令。”
“这,这是……黑云令?!”他的声音干涩,甚至都能听出点颤音。
作为经历过世事的老人,他没亲眼见过,但绝对听说过北疆黑云骑的赫赫威名。
那是宋怀安将军的亲军,是让蛮族闻风丧胆的铁骑!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怀疑,他抬起头,审视着眼前的阿暖。
冒充?骗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黑云骑的令牌,怎么会在一个孤女手中?
但是,那令牌的质感,那黑云图腾蕴含的肃杀之气。
尤其是眼前这姑娘散发出的,与令牌气息如出一辙的沉稳威严,都让他无法轻易否定。
这种深入骨髓的气质,绝对不是寻常村姑能模仿。
他的目光在令牌和宋孤鸾的脸上来回扫视,内心在挣扎。
是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实,还是认定这是一个骗局?
宋孤鸾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三叔公,黑云令在此,我也不必再瞒您。”
“我并不是投亲的孤女吴暖,而是黑云骑旧主,已故北疆统帅宋怀安之女,宋孤鸾。”
“所以,这消息,千真万确,信不信就看您了。”
许正义只觉得这一大早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圈。
“宋……宋怀安将军的千金?”他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太过骇人,远超他的认知。
心下思考一番,不对呀,宋怀安将军是何等人物?
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流落到这小山村,还隐姓埋名这么久?
但他又想到了阿暖平日里的不同于常人之处,想到了她这次回来带来的关于靖南王那致命的消息。
这种层级的消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姑娘能编造或道听途说得来。
可是如果她真是宋怀安之女,这一切反而都解释得通了!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其是牵扯到靖南王和全村存亡这种事上。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那个代价,他和小河村都承受不起。
想到这里,许正义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他再次看向宋孤鸾时,眼神中的怀疑已被一种信服所取代。
他下意识的挺直了微驼的背脊,带着一种对英烈之后的敬重,沉声道:“宋姑娘……老朽,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问细节,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危机迫在眉睫。
黑云令和宋孤鸾的气质,已经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立刻转身,把他二儿子许青林叫到身边,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紧迫:
“青林,快!跑步去请四位族长火速前来,就说有天塌下来的祸事,关乎全村老小的性命!”
许青林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失态,不敢怠慢,一路飞奔而去。
许正义这才回身,看着宋孤鸾和同样被这气氛感染的许安宁,沉痛道:
“宋姑娘,安宁,你们先稍坐坐。等四位族长到齐,还需您再将此情告知。我等……必须尽快商议出个对策来!”
堂屋内,许正义请宋孤鸾和许安宁坐下,自己却坐立难安,在屋内踱步,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等待的时间,许正义又让他大儿媳二儿媳做了点吃食,给俩人垫垫肚子,解解渴。
许安宁看着三叔公的背影,心中感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三叔公虽有震惊和怀疑,但最终能迅速抓住关键。
还能压下个人情绪,以全村安危为重,第一时间召集核心人物商议。
这份沉稳和决断,让她心生敬佩。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阿暖,见她面容疲惫,腰背却挺的直溜,自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有她在,好像再难的坎,也有了闯过去的勇气。
没过太久,院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议论声。
许青林率先推门进来,气喘吁吁地道:“爹,四位族长都请来了!”
话音刚落,四位族长许正良,王守业,李德厚,张茂才相继快步走入堂屋。
他们脸上都带着被匆忙请来的疑惑和不满,尤其是王守业,人还没站定,粗嗓门就先响了起来:
“正义老弟!这天刚蒙蒙亮,火急火燎的把我们几个老骨头叫来,到底出了什么塌天的大事?莫不是流民闯进村了?”
李德厚也忧心忡忡地接口:“是啊正义,青林那孩子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是天大的祸事,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许正良和张茂才没开口,那目光也紧紧盯着许正义,等待他的解释。
许正义见人都到齐,让许青林关好门,然后才面色沉重地开口:“几位老哥,若不是事关全村生死,绝不敢这么早惊扰大家。”
“实在是因为,祸事已然逼近眼前了!”他侧过身,将身后的宋孤鸾让了出来,“具体情形,让……让这位宋姑娘跟大家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