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重重摔在崎岖的海床之上,棱角分明的礁石被撞得碎屑纷飞。逆行的灵力如同一群失控的凶兽,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每一寸肌理都似被万千钢针同时穿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可混沌的意识里,始终清晰烙印着凌汐被困在蚀骨藤中挣扎的身影——她蹙紧的眉头、苍白的脸颊,还有挥刀时愈发无力的手臂,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比起身体的剧痛,心底翻涌的焦灼更让他难以承受,他只想立刻爬起来,冲破眼前所有阻碍,冲到她身边护她周全。
刚撑着沉重的金锤勉强抬起半截身子,背后骤然袭来的凌厉风声如冰刃般刮过皮肤,细密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神识在生死一线间猛地回笼,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不能死在这里!凌汐还在等我!她那么怕疼,那么怕黑,我要是倒下了,谁来救她?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旋身,双臂青筋暴起,将浑身残存的力气尽数灌注于金锤之上,狠狠格挡而去——“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幽深海域中炸响,层层叠叠的声波推着海水掀起滔天巨浪,如同一堵无形的水墙向四周碾压。金锤与铁叉碰撞的刹那,竟迸发出成片刺目的火星,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中炸开一片转瞬即逝的光海,照亮了壮壮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巨力顺着坚硬的锤柄汹涌灌入体内,手臂瞬间发麻如遭雷击,经脉再次被震得隐隐作痛,喉咙一阵腥甜翻涌,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在澄澈的海水中绽成一朵朵凄艳的红梅,缓缓弥散开来,触目惊心。
该死!这点能耐怎么配护着她? 壮壮狠狠咬碎了一口银牙,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眼底翻涌着汹涌的不甘与狠厉。他知道自己修为尚浅,可此刻,凌汐的安危是他唯一的执念,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能退缩。
倒地的锤头鲨王强忍身上的剧痛,巨大的身躯猛地弓起又挺直,断裂的骨枪再次凝聚,裹挟着势不可挡的破海之势再度袭来,枪尖萦绕的浓烈杀意如实质般锁定壮壮的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洞穿。壮壮牙关紧咬,闷哼一声,眼中的赤红愈发浓烈——凌汐还在受着蚀骨之痛,她还在等我,我绝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他反手挥锤,金锤带着呼啸的风声迎向骨枪。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他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股巨力震得移位,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整个人再次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矗立在海床的巨型石柱上。“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粗壮的石柱轰然断裂,碎石如暴雨般砸落在他身上,又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死死锁着凌汐被困的方向,那抹纤弱却倔强的身影,是他此刻撑下去的唯一念想,是他在无边黑暗中仅存的光。
“咳……咳咳……”壮壮用颤抖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伤至肺腑的剧痛让他浑身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但他没有丝毫犹豫,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枚霹雳珠,指尖的灵力催动到了极致,经脉被灵力强行拉扯,剧痛如焚,仿佛有无数火焰在体内燃烧。再晚一点,凌汐就真的没救了!她那么好,那么善良,绝不能死在这里! 每一分痛楚都在不断提醒着他,他将残存的所有灵力尽数注入宝珠之中,哪怕经脉因此断裂,也在所不惜。
宝珠在他掌心轰然炸开,化作十枚璀璨夺目的光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暴雨般密集地砸向尚未完全起身的锤头鲨王。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锤头鲨王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根本无力抵挡这致命一击,十枚宝珠尽数砸在它的身躯上,坚硬的玄铁骨甲瞬间布满裂痕。剧痛让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海床之上,浑身鲜血淋漓,玄铁骨甲碎裂大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那耗尽了所有灵力的霹雳珠,化作一道微弱的白光,缓缓飞回壮壮的掌心,冰凉的触感更衬得他体内的燥热与剧痛。
壮壮强忍身上的剧痛,踉跄着站起身,金锤在他手中舞出一道模糊的残影,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不远处的夜叉王猛冲而去——只要解决掉这些杂碎,就能立刻去救凌汐了!她再坚持一会儿,再等我一会儿! 可“砰”的一声巨响,他的金锤再次与夜叉王的铁叉相撞,巨大的反震力让他再次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海床上,口中的鲜血又添了几分。
绝望如潮水般瞬间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趴在冰冷的海床上,浑身剧痛难忍,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要失去。难道自己拼尽全力,连靠近她一步都做不到吗?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无能为力吗?
另一边,凌汐的处境早已岌岌可危。漆黑的蚀骨藤如一条条贪婪的毒蛇,死死缠上她的双腿,墨绿色的毒液顺着被藤蔓划破的伤口不断渗入肌理,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如附骨之疽般疯狂蔓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就像指间的流沙,无论她如何用力去抓,都留不住一丝一毫。
不能拖累他们……绝对不能…… 凌汐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壮壮那么冲动,为了救她肯定会不顾一切;九公主身负守护东海的重任,绝不能因为她而陷入险境。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而自己,不该成为他们的累赘。她持刀的手越来越沉重,长刀上原本璀璨的白光也渐渐黯淡下去,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骨髓深处传来的极致痛楚,可她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停下——哪怕只能为他们争取一秒钟的时间,哪怕只能多拖延片刻,她也心甘情愿。
“凌汐,坚持住!我来救你!”敖玥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颤抖,本命龙珠悬浮在她身前,青蓝色的灵光愈发强盛,几乎要将整片幽暗的海域彻底照亮。凌汐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这龙宫里唯一挚友,我绝不能让她出事! 她毫不犹豫地将全身的修为尽数注入龙珠之中,指尖因灵力的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藏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凌汐的决绝。哪怕耗尽自己的灵力,哪怕为此粉身碎骨,她也要把凌汐从这绝境中带出去。
凌汐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视线穿过纷飞的碎石与弥漫的硝烟,看向奋不顾身冲来的敖玥,又望向不远处正与敌人浴血奋战的壮壮。壮壮浑身是伤,却依旧不肯退缩,那道执拗的身影,让她的心脏一阵抽痛。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对他们不离不弃的感激,有对这未说完的牵挂与遗憾的不舍,更有对自己成为他们拖累的深深愧疚。不能再让他们为我冒险了,绝不能…… 她大口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异常坚定:“九公主!别管我!快用灵珠护着壮壮突围,快走——”
“要走一起走!谁也不能留下!”敖玥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生命流逝的虚弱。她怎么能丢下自己的挚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凌汐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凌汐,青鳞龙尾骤然舒展,如一把锋利的青色战刀,带着雷霆之势横扫而出,将数根逼近凌汐的蚀骨藤抽得断裂飞溅。墨绿色的毒液溅在她洁白的银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坚硬的龙鳞瞬间被蚀出数个小坑,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渗出,在海水中晕开一圈淡淡的红雾。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幽蓝触角突然从上方的黑暗中砸下,如泰山压顶般重重击中敖玥的后背。“噗——”她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不远处的海床沙滩上,激起漫天沙尘。甲胄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银甲,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可她的目光依旧坚定,挣扎着朝着凌汐的方向爬去——再靠近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步,就能抓住她了……
凌汐看着受伤极重却依旧不肯放弃、朝着自己艰难爬来的敖玥,突然笑了。那笑容染着嘴角的血痕,凄美得如同残阳坠海,在漫天墨色的妖雾中,绽放出最后的、微弱却无比璀璨的光。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走不了,只会白白牺牲……不如,用我的命,换他们一条生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抑制。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敖玥坚毅的脸庞,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想好好守护的人;又望向不远处正与敌人死战的壮壮,那个总是傻傻地喊她“凌汐姑娘”,总是拼尽全力护着她的少年。壮壮,对不起,不能再陪你看东海的日出了,不能再听你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趣事了;九公主,拜托了,替我护好他,替我护好我们共同守护的东海。 一丝释然与深深的遗憾在她眼中闪过,她猛地将手中的长刀掷向远处的水母王,刀锋裹挟着她最后的灵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浓密的妖雾,直逼水母王的要害。
水母王猝不及防,连忙侧身闪避。就是这短暂的间隙,凌汐纵身一跃,朝着蚀骨藤的核心扑去——那处是藤蔓最粗壮的部位,泛着妖异的幽绿光芒,正是整个困阵的中枢,也是蚀骨藤力量的源泉。只要毁掉那里,阵法就会破裂,只有自己自爆,敖玥和壮壮才能不用救自己,就能趁机突围。
刹那间,她周身泛起晶莹剔透的灵光,那是修仙者燃尽自身修为与性命,选择自爆的征兆。她的身体在灵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乌黑的发丝开始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海水中,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义无反顾的坚定光芒,朝着蚀骨藤的核心直直扑去。
能为他们铺路,能守护这片东海,这样……就够了。 这是她最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