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将近,卫国公府的红灯笼已挂满整座宅院,红绸缠绕的廊柱下,下人往来穿梭,喜庆的喧闹声几乎要盖过潜藏的暗流。这日午后,门房收到一个紫檀木锦匣,雕工精细,边角镶着银丝,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按惯例开箱查验时,门房却愣在原地——锦匣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白笺纸,无任何署名与墨迹。
消息火速传到芸澜苑,卫珩捏着那张空白笺纸,对着烛火反复查看。纸张是常见的玉版宣,质地细腻,却无半点特殊印记,既非遇热显字,也非遇水现墨。“这就是一张彻头彻尾的白纸。” 他语气冷冽,将笺纸放在案上,目光扫过空荡的锦匣,“锦匣贵重,内里空无一物,意在‘无言’。送此物的人,是想告诉我们,他在暗处,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是二皇子萧玠?” 绵绵站在一旁,指尖轻叩案面,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卫珩点头:“十有八九。他要的不是惊吓,是压迫感,是示威。” 他将锦匣合上,递给墨玄:“与那块隼字衣角一同封存,这是他们留下的印记,也是我们的证据。” 这份无声的 “贺礼” 虽在心底添了丝寒意,却未打乱筹备节奏,反而让卫珩与顾惜朝、成国公的布置愈发周密——暗卫增派三倍,府内外通道设下三重关卡,连送菜的路径都做了反复推演。
大婚前两日,京郊卫氏族学的先生带着一队人马抵达国公府,护送着几口沉甸甸的箱子。“世子大婚,族学上下同贺。” 老先生笑着呈上礼单,“这些都是学子们的心意,卫瑄小公子更是费心最多。” 箱子打开,里面并无金银珠宝,只有众学子抄录的祈福经文、亲手制作的吉祥文具,以及一口贴着卫瑄亲笔封条的铜箱。
待外人离去,卫珩亲手启开封条,铜箱内整齐码放着卫瑄半年来的课业、策论,还有一封厚厚的家书。读到信末,他的动作顿住——“闻京中或有风波,瑄身在外,无力分忧,唯日夜勤学,盼早日成材为兄长臂助。箱底夹板内,有我与同窗试制之袖里莲珠,危急时可暂阻敌踪,望兄善用,万万珍重。”
卫珩依言打开底层夹板,数枚龙眼大小的金属圆珠躺在丝绒上,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设计精巧。这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却是少年耗费数月心血,翻阅族学古籍试制而成。他拿起一枚,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弟弟温热的关切与想要守护兄长的决心。“瑄弟,长大了。” 卫珩轻声道,将莲珠小心收好,眼底满是欣慰。
七王府内,萧砚听着手下汇报国公府的动静,得知空匣与族学贺礼之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哥还是这般喜欢装神弄鬼。” 他吩咐心腹:“我们的贺礼按最高规格备置,正日子由王府长史亲自送去,场面要足,态度要恭敬。” 他既要维持与卫珩的表面和气,又要向朝野展现对功臣的礼遇,至于暗处的风波,他只想静观其变,绝不轻易卷入。
二皇子府中,萧玠正对着一局残棋,闻言属下汇报卫珩收下空匣后反而加强了守卫,他执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嘴角微勾:“收下了,很好。” 他并不指望空匣能吓退卫珩,只想要这份心照不宣的压迫感。“大婚当日,让我们的人只在外围看着,什么都别做。” 他要做个纯粹的旁观者,欣赏这场红绸掩盖下可能上演的任何意外。
夜色渐深,卫国公府已进入最高戒备。墨玄挑选的亲信守住各处关键位置,眼神锐利如鹰;青黛带着干练丫鬟,以检查婚礼用品为名,再次排查内院,连柴房、水井都未放过;顾惜朝的精锐家将伪装成仆役,混入外围队伍,手按腰间暗藏的兵刃;成国公也已传令,巡防营大婚当日会加密府周边巡逻。
芸澜苑内,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绵绵身着调整好的凤冠霞帔,云锦织就的嫁衣上,金线凤纹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眉梢的胭脂恰到好处,唇间一点朱红,衬得肌肤胜雪,眉眼灵动。本该是娇羞雀跃的模样,她的眼神却澄澈如清泉,不见半分浮躁,只有沉静如水的笃定。
卫珩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透过铜镜凝视着她。镜中的两人,一挺拔如松,一温婉如玉,红烛的光晕在他们周身流转。“怕吗?”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绵绵缓缓摇头,反手覆上他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暖意传递彼此。“有你在,不怕。” 她语气坚定,“何况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卫珩俯身,在她耳边郑重承诺:“明日,你只需做最美的新娘,其余一切,交给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鬓发,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红绸已挂满宅院,刀剑已藏于衣袖。这场汇聚京城所有目光、牵动无数阴谋的婚礼,即将拉开序幕。是喜宴,亦是战场。红烛摇曳中,两人相握的双手,既是相守的约定,也是对抗风雨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