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玄龟背甲煮茶的成功,让沈青崖和阿墨的开发精神都小小地膨胀了一下。沈青崖琢磨着,既然这“龟壳锅”导热均匀,蕴含独特道韵,用来处理一些对火候要求极高的灵植食材,或许有奇效。而阿墨,在初步接受了自家背甲“多功能化”的设定后,关注点迅速转移到了这新功能所能带来的、更丰富的美食体验上。
于是,新一个赶集日,沈青崖再次出现在了落星镇西区的市集。这一次,他的竹篓里除了几样品质格外突出的清心草和白玉萝卜(这些现在几乎是他的招牌了),还多了一小罐用阿墨牌“龟壳锅”精心慢焙出来的“宁神茶叶”。这茶叶以清心草为主料,辅以几种安神灵植,经龟壳文火慢焙,色泽青黑,香气内敛,却别有一股醇厚底蕴。
阿墨依旧缩小了蹲在他肩头,但今天的它,眼神里除了对未知美食的探寻,还多了一丝……监工的意味?仿佛在督促沈青崖好好利用它“贡献”出的背甲换来的资源,务必采购回等值甚至超值的美味原材料。
沈青崖依旧选了个人流适中的角落摆摊。他刚把东西摆好,还没来得及感受市集的气氛,就发现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不少路过他摊位的修士或凡人,都会下意识地多看他和他的货物几眼,眼神中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敬畏?彼此间低声的议论也隐约可闻。
“看,就是他……”
“上次把黄仙师……那个了的……”
“啧啧,黄仙师回去后闭门不出,据说受了不小打击……”
“他这灵植是真的好,我家道侣吃了那萝卜,卡了半年的瓶颈都松动了……”
“就是价格太实诚,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还价……”
沈青崖耳力不错,将这些议论听在耳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莞尔。没想到上次黄仙师那场痛哭,还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广告效应”和“威慑力”。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果然,今天前来问价和交换的人格外多,而且态度都十分客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交换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他带来的灵植和萝卜很快就被换走了大半,换回了大量品质上乘的灵麦粉、各种口味的灵蜜、珍稀菌菇,甚至还有一小罐据说是从远方传来的、名为“可可”的奇异豆粉,据说味道苦涩但香气独特。
阿墨看着竹篓里渐渐堆积起来的美味素材,满意地在沈青崖肩上挪了挪爪子,监工表情缓和了不少。
就在沈青崖准备收摊,去采购最后几样调料时,一个身影在他摊位前停了下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头发胡须皆白,脸上布满皱纹,身形佝偻,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普通木杖。他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个随处可见的、饱经风霜的乡下老农。
他既没有看那些灵气盎然的萝卜,也没有看那品相极佳的清心草,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了那罐最不起眼的、黑乎乎的“宁神茶叶”上。
“小哥,”老者的声音沙哑,带着岁月的沧桑,“这茶……怎么卖?”
沈青崖心中微微一动。这罐茶叶是他用新法试制的,香气内蕴,看似普通,实则妙处都在冲泡之后。这老者一眼就看中了它,有点意思。
“老丈好眼力。”沈青崖微微一笑,“此茶不换寻常物品,只换一个‘故事’,或者一种我未曾见过的、有趣的种子。”
这是他临时起意。财富于他如浮云,反倒是各种见闻和未知的植物,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老者闻言,抬起眼皮,仔细地看了沈青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直抵内核。他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故事没有,种子嘛……倒是有一颗。”
说着,他用干枯的手,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他颤巍巍地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一颗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灰扑扑、毫不起眼、甚至表面还有些坑洼的种子,看上去毫无生机,像是被火烧过又扔在路边风吹雨打了许多年。
“这是老汉我年轻时,在一个塌陷的古修士洞府角落里捡到的,也不知道是啥,看着稀奇,就留着了。几十年了,也没见它发芽。你看这个,能换不?”老者将种子递到沈青崖面前。
周围有人瞥见这种子,都暗自摇头,觉得这老农怕不是糊涂了,拿个破石头来糊弄人?这年轻人肯定不换。
然而,沈青崖在看到这种子的瞬间,体内的【长岁】天赋竟然自发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那不是面对生机勃勃灵植时的共鸣,而是一种遇到同类“古老”、感知到其内部蕴藏着某种沉寂却坚韧的“时间”力量的触动!
更让他惊讶的是,肩头上的阿墨,也突然躁动起来,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服,脑袋伸得老长,死死盯着那颗灰扑扑的种子,黑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好奇与一丝丝……忌惮?的情绪。
连阿墨都如此反应?
沈青崖心中兴趣更浓。
他接过种子,入手微沉,触感并非想象中的粗糙,反而有种温润感。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种子表面的坑洼,【长岁】的生机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透。
他“看”到了!在那种子死寂灰败的外表下,最核心处,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却顽强固守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生命火种!那火种被一层坚硬的、仿佛能隔绝时光的奇异物质包裹着,似乎在等待一个真正能唤醒它的契机。
“可以。”沈青崖压下心中的讶异,面色平静地将那罐“宁神茶叶”推到老者面前,“这茶归您了。”
老者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接过茶叶罐,打开盖子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他没有像常人那样评价香气,而是眯着眼,感受了片刻,点头道:“火工够老道,底蕴也足,是好茶。谢了,小哥。”
说完,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古老山歌,慢悠悠地融入了集市的人流中,很快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这就换了?一罐看起来就很不凡的灵茶,换了一颗怎么看都是废品的破种子?这年轻人是不是上次被黄仙师刺激傻了?
沈青崖却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将那枚灰扑扑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收好。他有种预感,这或许是他这次赶集最大的收获。
“走了,阿墨,去买可可粉,回去给你试做新点心。”沈青崖拍了拍肩头还有些愣神的阿墨。
阿墨回过神来,听到“新点心”,立刻把对种子的那点忌惮抛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地用脑袋蹭了蹭沈青崖的脸颊,催促他快走。
一人一龟,一个得了看似无用的宝贝心情愉悦,一个想着即将到口的新奇美食满怀期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集市。
他们身后,关于“神秘灵植夫用珍贵灵茶换废品种子”的新谈资,又开始在市集上悄然流传。而那位用一颗“废种”换走灵茶的老者,则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再无人提及。
只有沈青崖知道,那看似平凡的灰衣老者,恐怕才是这集市里,真正深藏不露的“扫地僧”。而他换到的那颗种子,其价值,远非一罐茶叶所能衡量。
这落星镇,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沈青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向调料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