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推开“雾里”酒吧后门时，晚风正卷着秋雨砸在脸上，凉得她指尖发麻。巷子里堆着半人高的空酒箱，霓虹灯牌的光晕透过雨丝漫进来，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晕出破碎的橘色光斑——和三年前那个夜晚，几乎一模一样。
她拢了拢驼色大衣的领口，将提前准备好的录音笔塞进内侧口袋，金属外壳贴着皮肤，传来细微的冰凉触感。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林秘书发来的消息：“沈总已进包厢，周明宇十分钟前到的。”
苏晚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朝主厅走去。皮质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声音被雨声裹着，倒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酒吧里正放着慵懒的爵士乐，烟味与威士忌的醇香混杂在一起，钻进鼻腔时，记忆里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片段突然翻涌上来。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穿着沈泽言送的第一条高定礼裙，攥着被汗水浸湿的手机，等着那个承诺会带她走的男人。可最后等来的，只有包厢门缝里漏出的周明宇的笑声，和沈泽言那句漫不经心的“苏小姐，认清自己的位置”。
“苏小姐？”侍应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沈总在VIp3包厢等您，这边请。”
走廊的灯光暗得恰到好处，每走一步，苏晚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到包厢门口时，里面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夹杂着周明宇油腻的调侃：“泽言，你说这苏晚会不会不敢来？毕竟当年被我们……”
后面的话被推门声打断。苏晚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周总倒是记性好，不过比起当年，我更关心今天沈总找我来，是想聊合作，还是想再演一次三年前的戏？”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沈泽言坐在沙发正中央，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听到苏晚的话，他抬眸看过来，黑眸里情绪难辨，只有喉结动了动，缓缓开口：“苏总现在倒是牙尖嘴利。”
“彼此彼此。”苏晚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将包放在膝盖上，姿态从容，“沈总应该知道，我现在是‘星途’的负责人，不是三年前那个随便就能被你们拿捏的实习生。所以有话不妨直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周明宇在一旁笑得尴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苏总这话说的，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嘛。我们今天找你，是想谈谈‘星途’最近在推进的那个影视项目，沈总有意投资。”
苏晚挑眉，目光落在沈泽言身上：“沈总手里的影视公司不少，怎么突然对我们这种小公司的项目感兴趣？”
沈泽言终于点燃了雪茄，烟雾缓缓从他唇间溢出，模糊了他的表情：“我只看项目质量，不分公司大小。何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的脸，“这个项目的剧本，是你亲自盯的。”
苏晚心里冷笑。她当然知道沈泽言的心思。自从“星途”凭借去年的一部网剧爆火后，沈泽言就频频示好，又是送资源又是谈合作，活像变了个人。可只有苏晚清楚，他不是变了，是没了当年的底气——沈氏集团最近资金链紧张，急需优质项目回血，而“星途”手里的这个Ip，恰好是目前市场上最受期待的。
“沈总的眼光不错。”苏晚端起侍应生刚送来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不过我们项目的投资意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除非……”她故意停顿，看着沈泽言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试探，“沈总能给出比其他投资方更优厚的条件。”
沈泽言放下雪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诱哄：“条件好说。只要苏总愿意，沈氏不仅能全额投资，还能提供最好的宣发资源。甚至……”他的目光落在苏晚的锁骨处，“我们还能有更多合作的可能。”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苏晚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三年前他也是这样，用资源和承诺做诱饵，让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最后却把她推进了深渊。
“沈总这是在跟我谈生意，还是在跟我谈别的？”苏晚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如果是谈生意，就请拿出诚意，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如果是谈别的……”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的下摆，“抱歉，我对‘回头草’没兴趣。”
周明宇没想到苏晚会这么不给面子，连忙打圆场：“苏总别生气啊，泽言就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是好好谈项目吧，你看这个投资方案……”他说着就要递文件过来。
苏晚却没接，目光直直地看着沈泽言：“谈项目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沈泽言挑眉：“你说。”
“当年你和周总联手，抢了我师父的项目，还逼得他退圈，这件事你应该没忘吧？”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沈氏想投资我的项目，就必须公开向我师父道歉，并且把当年抢走的项目版权还回来。否则，免谈。”
这话一出，包厢里彻底安静了。周明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沈泽言的眼神也沉了下来：“苏晚，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苏晚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沈总，三年前你把我当棋子耍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得寸进尺？周总，你拿着我师父的策划案去邀功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过分？”
她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刚才周明宇调侃三年前事情的声音，还有沈泽言暗示要和她“谈别的”的对话。
“你们以为现在还能像三年前一样，随便拿捏我吗？”苏晚握着录音笔，眼神里满是坚定，“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要么满足我的条件，要么咱们就鱼死网破。这录音要是传到网上，你觉得沈氏的股价还能稳住吗？周总，你觉得你还能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吗？”
周明宇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抢录音笔：“苏晚，你别胡来！快把那东西关了！”
苏晚侧身躲开，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目光紧紧盯着沈泽言：“沈总，该做选择了。”
沈泽言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雪茄盒。他知道苏晚说的是实话，现在沈氏正是敏感时期，要是这段录音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可让他公开道歉，还把版权还回去，这简直是打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爵士乐还在继续播放，却显得格外刺耳。苏晚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看见沈泽言眼神里的挣扎。
终于，沈泽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歉可以，版权也可以还。但你必须保证，这段录音不会泄露出去，而且‘星途’的项目，必须由沈氏独家投资。”
苏晚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以。不过我要白纸黑字的合同，而且道歉必须在下周的行业峰会上公开进行，不能私下解决。”
“没问题。”沈泽言站起身，走到苏晚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苏晚，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要成长的。”苏晚收起录音笔，转身朝门口走去，“合同我会让律师准备好，明天发给沈总。希望沈总这次能说到做到，别再像三年前一样，出尔反尔。”
走到包厢门口时，苏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轻轻传来：“沈总，其实你一直都不懂。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资源，是地位，其实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公平而已。”
说完，她推开门，走进了巷子里的秋雨中。晚风卷起她的长发，录音笔还在口袋里微微发烫，像是在为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反击”，烙下一个滚烫的印记。
雨还在下，但苏晚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坚定。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还要帮师父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还要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林秘书发来的：“师父刚给我打电话，问你谈得怎么样了。”
苏晚看着屏幕，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真正的微笑，手指飞快地回复：“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巷口的霓虹灯牌还在闪烁，雨丝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温暖的光。苏晚抬头望向远处的夜空，虽然还下着雨，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属于她和师父的，那个晴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