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真少见。
这下他彻底放心了——连他去趟江城都被当贵客供着,苗侃在那边能吃亏?不可能!
可朱雪蓉头回来家里,老爹却愁了:
拿啥让她带回去呢?
农村最好的,其实是山货野味。
野猪、野兔、野鸡,不是养殖的,是山上打的、河里捞的。
以前有头野猪半夜溜进菜地拱菜,被村民围住,一棒子放倒。
野味吃着香,补身子,全看厨子手艺。
但这几年越来越少见了。
管得严,不让打了。
以前有伙人专搞这个,弹弓、气枪玩得溜,子弹都是自己做的,猫着腰往山里钻,找野猪、山鸡。
有的野物夜里出没,这些人胆子也大,黑灯瞎火就敢进山抓。
可出来混,迟早要还。
总有人说,建国后不准有鬼,所以世上就没灵异。
那是你自己没撞上。
真撞上了,你就信了。
有猎人夜里在山沟里遇到怪事——红衣服的小孩突然闪出来,一眨眼就没了。
第一次以为看花眼,可接连几天都见,谁还敢说假?
出了山,人就变了,魂不守舍的,胆儿也小了。
后来别说晚上进山,白天都不敢踏进去。
还有人说,自己脖子被什么东西掐过。
下山后一直觉得后脖颈发凉,洗澡照镜子,发现脖子后面有几道黑印子,像手指头掐的。
脸当场就白了。
也不敢上医院,毕竟身上没伤,去了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找了位正经道士,喝了几口画过的符水,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这事儿是个别现象,可其他人不敢再碰野味,纯粹是真吓破胆了。
眼瞅着村里好几个偷猎的被戴上大盖帽抓走,关进去吃上了“公家饭”,大伙儿立马收手,弹弓藏柜底,气枪塞床头,再不敢拿出来。
这边的冬笋确实香,可江城也不缺这玩意儿,更别说朱家这种大户人家,根本不愁拿什么让儿媳妇带回去。
倒是苗旭军发现,朱雪蓉特别爱吃锅巴和凉薯,还挺意外。
他松了口气,心想:等他们走的时候,到底装一麻袋还是两麻袋?
厨房门敞着,锅碗瓢盆叮当响,油盐酱醋刚下锅,一股子热腾腾的香味儿就蹿了出来。
院子里正喝茶闲聊的三个人,鼻子一抽,话都不说了,齐刷刷扭头朝厨房看。
外头。
村里人还没到做饭点,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
路过苗家门口时,鼻子像被钩子勾住了似的,脚步全停了。
“老苗家在炖啥?咋这么香?”
“听着像在烧鱼!苗旭军啥时候会做饭了?不对劲啊!”
“我咋闻到回锅肉的味儿了?香得我鼻孔都张大了!”
“昨晚他二儿子带媳妇回来了,今天摆大席呢!”
“该不会专门请了大厨上门吧?”
门口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那股子油荤香太勾人,谁都不肯走,站在那儿直咽口水。
农村向来没啥门户之见,家里有人就开门,谁来了都能直接进。
可今天不一样,苗侃和朱雪蓉回来了,院子里还停着辆锃亮的宾利,太扎眼。
苗旭军怕有好事的邻居乱闯,干脆把门关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苗侃这顿饭的杀伤力!
一个个被香味儿拽到门口,站那儿挪不动脚。
听见外头有动静,苗旭军放下茶杯,起身出门瞅了眼。
一看傻眼了——门口站了一堆人,脸都贴门上了,眼神直勾勾的,全是馋出来的。
“老苗,你们这么早就开饭啦?”
“做啥好菜呢?这也太香了吧!”
“旭军啊,你家二小子带媳妇回来,专门请大厨来烧菜?”
“啧啧,城里人就是讲究,结个婚还得请师傅上门,真是有钱!”
苗旭军笑了笑,摆摆手:“请啥大厨?哪家师傅能烧出这味儿?”
“那……是你上的手?”
“不是我,”他咧嘴一笑,“是我家苗侃在灶上忙活呢!”
“啥?!”
围观的人全愣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苗侃?他会做饭?
在大家印象里,苗侃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人长得帅,读书厉害,脑子灵光,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已经够让人眼红了。
后来又娶了豪门闺女,这辈子都不用拼了,更是让人想拿锄头砸地。
现在倒好,居然还会做饭?手艺还这么绝?
这哪是优秀,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有人想起自家儿子,大白天还在炕上呼呼睡,昨儿玩到半夜打麻将,今儿太阳晒屁股还不起,工作没个着落,天天混日子。
废物!气都快给他气成胆结石了!
要是能有苗侃一半出息,老子做梦都能笑醒!
一点没有!纯粹是扶不起的烂泥!
难怪娶不上媳妇,活该!
几个老汉握着锄头柄,越想越气,手劲都不自觉紧了。
砸儿子是不可能的,但回去拿扫帚狠狠抽几下,倒是可行。
扫帚打坏了再砍根竹子重新编,山上多的是。
而此刻,还在屋里蒙头大睡的几个懒青年,突然背脊发凉,莫名惊醒,总觉得有股杀气扑面而来。
苗侃做了五个菜,外加一锅汤。
朱雪蓉早上吃了两碗面疙瘩,那是她头一回尝这口味,味道还行,当然没法跟苗侃的手艺比。
可那是公公亲手做的,她不好扫兴,硬是吃了两碗。
离早饭才过去不到三小时,肚子本来不饿。
可菜一端上来,油亮亮、香喷喷,颜色诱人,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顿时饿劲就上来了,恨不得扒两碗饭。
连饭量小的朱雪蓉都这样,更别说苗旭军和老钟了。
碗筷一摆,开吃。
平时跟苗旭军关系不错的刘老实、老陈这些人,吃饭时都喜欢端着碗到处串门,顺便在熟人家夹两口菜,喝上一口小酒。
可今天不敢了,人家有贵客,再熟也得避嫌。
几个没上学的小娃在田埂上玩泥巴,闻到香味儿,立马像闻到肉的狗,口水直流,屁颠屁颠往苗家跑。
越靠近,香味越浓,馋得小舌头都快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