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对方动静惊醒的许景深抬手摸了摸季月丞的头发,嗓音还带着早起的沙哑:
“不再睡会?”
季月丞摇了摇头,“要看戏。”
今天就是狼族给凌锐的最后一天时间了。
如果到今天为止,凌锐还拿不出三千斤的粮食。
狼族的兽人就要踏平羚羊族。
兽世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虽然临近雨季,兽人们都要忙着捕猎,雌性也要将肉晒成肉干方便储存。
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这几天季月丞没有特意关注凌锐那边,但也从小九那里知道了。
这几天,凌锐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三天的时间,只靠他一个人捕猎,根本无法凑齐三千斤的粮食。
没有办法,凌锐只能回到部落去借
可如今这个粮食比命还重要的时代,没有兽人会傻到将自己的食物借给凌锐。
苦借无果的凌锐只能灰溜溜地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一阵痛哭流涕下,终于让自己的阿爸阿姆心软了。
一家人将家中所有的粮食清算了个遍,离三千斤粮食还是差了八百斤。
凌锐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都是那不知名羚羊搞的事。
他狠狠一拳砸在石头上。
“搞鬼的兽人最好别被我找到,不然,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木拉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好了,我们还是快点想想办法怎么凑齐剩下的八百斤吧。”
凌亦在一旁开口问:“你说季月丞在西山过得很好?”
凌锐疑惑的扭头,他十分不解,有一天,他竟然能在自己阿爸的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要知道。
自家阿爸最讨厌的便是季月丞这个胡搅蛮缠的游兽。
要不是他从小非要跟着阿姆,死皮赖脸不肯离开部落。
他们凌家也不会在部落里受到那么多的奚落。
更何况,季月丞的存在,也是他们凌家的一大污点。
凌亦接着道:
“你不是说他在西山混的不错,并且与许景深关系不寻常嘛,这些游兽粮食多的很,我们跟他总归是有一层亲缘的关系在,跟他要一点粮食不过分吧?”
凌锐皱了皱眉,“阿爸,他不会同意的。”
凌亦笑了笑,语气里透着一股算计的意味,“他会答应的。”
凌锐一顿,也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木拉。
一直监视他们的小九一五一十将凌家的密谋传到季月丞耳边。
季月丞轻啧一声。
“只差八百斤?还是太轻了。”
.......
负责守卫的兽人来禀告的时候,季月丞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他来到城门口。
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木拉。
木拉也看到了季月丞,他睁大着眼睛。
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他的儿子季月丞。
在他记忆里,季月丞虽然长相漂亮精致,但由于从小吃不饱,严重的营养不良。
身子骨一直就是瘦瘦小小的。
因着游兽的身份,更是经常蓬头垢面。
整一个阴郁兽人。
哪像现在,白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
周身散发着矜贵、温润的气息。
这样的季月丞没有半点以前的影子。
木拉某一瞬间甚至都以为自己是找错了人。
他潜意识地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会变得这么好。
良久。
木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提问:“你,真的是季月丞?我的儿子?”
季月丞在许景深搬来的首领椅子上坐下。
双腿随意地交叠。
对上木拉探究的视线,浅浅微笑。
“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会有阿姆不认识自己怀胎六月生下的儿子?”
木拉脸色不自然地红了红,心底却很是不满。
不过,他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脸上的笑容瞬间热情了点。
“我这不是太久没有看到你了嘛,你现在混得这么好,阿姆很为你高兴。”
季月丞挑眉:
“高兴?我还记得,半个月之前,你当着整个羚羊族的族人面前要跟我断绝关系。”
“那时候,我苦苦哀求你,你却说,我以后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现在这还没过一个月呢,你却巴巴的跑到我面前来。”
木拉脸色没忍住变了变。
特想直接对着季月丞破口大骂一顿,但一想到还在等着他带回粮食的小儿子。
又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当初是阿姆对不起你,可不管如何,我都是生你的人,你我之间血脉相连,是斩不断的……”
“可别!”
季月丞抬手打断他,“断绝关系是你亲口说的,你那点微乎其微的母爱还是留给你的亲生儿子凌锐吧。”
木拉面色变了变,他忍住脾气,耐心的劝解:
“月丞,难道你不想跟阿姆重新生活在一起吗?难道你就想几百年都只是一个不被人欢迎的游兽吗?”
季月丞都要被这人的厚脸皮惊到了,他顺着木拉的话反问:
“难道跟你生活在一起,就能改变我的处境吗?”
木拉内心一喜,他就知道季月丞表面不在乎,实际上心里一直都渴望着他的爱。
“当然,我可以说服族长,让你回来,不过你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季月丞不动声色开口:“什么代价?”
木拉伸出几个手指,“三千斤粮食。”
他想明白了。
既然季月丞这么想跟他住一块。
那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季月丞手中的粮食都哄骗到手。
等粮食到手了,怎么对待季月丞,还不是他说了算。
季月丞气笑了,合着说了半天。
这人把他当傻子呢。
季月丞幽幽道:“别说三千斤粮食了,就是一斤,我都不会给你。”
木拉脸色骤然大变。
“季月丞,你要搞清楚,我这是特地给你的一个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季月丞耸了耸肩,
“可我不要啊,游兽怎么了,我喜欢,多自由,多自在啊,我想吃就吃,想狩猎就狩猎,打到的猎物也不用上交,更何况,
我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伴侣,我为什么要惦记你那点施舍的虚伪的母爱呢。”
意识到自己的真实目的从头到尾就被看透了。
木拉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他愤恨地目光扫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生下来就是一个游兽,为了你,我跟你阿爸带着你在外面流浪,
要不是你,你阿爸会死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不但不感激,还埋怨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你刚出生时就将你掐……”
木拉恶毒的话语响彻在耳边。
许景深神色一沉,他再也忍不住地上前几步。
眼底蒙上了一层凶狠的戾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的丞丞说话。”
他一句重话都不敢大声说,放在心尖上宠的伴侣。
在他面前竟然被这样羞辱。
那他不知道的,那些日日夜夜,他的丞丞该有多难受?
木拉大惊失色,被许景深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动不敢动。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珍贵的雌性……”
许景深懒懒地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雌性又如何?与我何干,难道就因为你是雌性,你就可以随便侮辱我伴侣吗?就因为你是雌性我就不能杀你吗?”
那些什么兽人必须守护雌性的规则,就由他们自己去遵守吧。
他可不管这些。
木拉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声音里压着极度的恐慌。
“你敢,我们羚羊族不会放过你的。”
许景深无所谓道:“啧,那就让他们来呗!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木拉强撑着镇定的面具终于裂开,他哆嗦着腿往外跑。
踉踉跄跄的。
许景深在背后好心提醒:“快点跑哦,不然我的利爪就要划破你的脖子了。”
闻言,木拉跌跌撞撞跑的更快了,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一直不放心在暗处守着的凌亦身形一闪。
一把将木拉拉到自己身后。
猩红的双眼扫过季月丞和许景深。
“季月丞,你就是这么看着别人欺负你阿姆的吗?”
季月丞笑了笑,“欺负?当初别人这么对待我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袖手旁观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把这一切还给你们而已,怎么,轮到你们就受不了了?”
嘲讽的话语犹在耳边。
木拉怒极反笑,他在凌亦身后站直了身子,眼神利刃一般钉死了季月丞,
“我早该知道,游兽就是游兽,怎么会因为我生了你,就对我乖顺呢。”
季月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得了吧,你是生了我,但养我的从来都不是你。”
是原主的阿爸,为了养活原主和木拉,不管是下雨、下雪都一刻不停地出去狩猎。
原主阿爸不在了,木拉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回羚羊族。
可怜的原主阿爸,连一个葬礼都没有,尸身直接被丢在了森林里。
对上季月丞看透一切的眼神,木拉有些心虚的扭过头。
季月丞眼里闪过一丝无趣。
他单手支着头,烈日下,白狐嘴里的笑意越发蛊惑迷人:
“正好,近日我们青琅城的狩猎队,无聊得很,就辛苦你们陪他们玩玩咯。”
说罢,季月丞拍了拍手。
森特、石阑、白翼、博飞立马站上前来。
木拉看着高大强壮的兽人,有些腿软。
“你....想要干什么?”
季月丞轻笑:“听说凌亦兽人是羚羊族的第一勇士,我们狩猎队的勇士很是不服呢。”
话落。
森特率先出战,他身形一闪,变成兽形朝着凌亦扑过去。
休养了这么多天,森特早就想活动一番了。
凌亦一惊,连忙将身边的木拉一推,自己变成兽形迎上去。
他锋利的双角对准了森特。
森特没有硬接,黑色的猎豹身形灵活地闪避。
他利用周围的树木作为掩护,找到一个机会就猛地扑上去。
利爪化为了削铁如泥的刀剑,在凌亦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痕。
凌亦吃痛,同时也彻底被激怒起来了。
他大吼一声。
甩动着双角,试图用双角将森特挑飞。
森特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挑飞,就不配作为狩猎队的第一队长了。
只见他故意露出一个破绽,果不其然,凌亦上当了。
不顾一切地扎过来。
就在双角即将触碰到森特的瞬间,森特身形一晃,立刻闪到了一边。
同时他露出锋利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对准凌亦的后腿咬下。
凌亦凶狠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咔嚓!”
腿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在这激烈的搏斗中,顿时令人头皮发麻。
城墙上。
季月丞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底下勇猛的森特。
夸奖道:“森特这段时间进步不少啊。”
许景深捏了捏他的手,不太乐意从季月丞嘴中听到旁人的名字。
语气发酸:“你都没有这么夸奖过我。”
季月丞无奈的看他一眼,“这点小醋也值得你吃?”
许景深使坏地抬起他手掌心,伸出舌尖,蹭了蹭温软嫩滑的掌心,目光灼热地盯着季月丞。
“反正我不喜欢听到你夸奖别人。”
季月丞猛地抽回手,他扫了眼后边几双亮晶晶看着这边的眼睛。
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许景深。
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给我老实点!”
“哦~”
许景深仿佛的没骨头似的黏在季月丞身上,他嘴角垂了一点,“丞丞,对不起。”
季月丞愣了一下,看着许景深的眼里有些不解:“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许景深抓着他的手加了点力度,“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你就不会受到那些苦了。”
季月丞怔了怔,漆黑又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许景深。
“其实我没受什么苦。”
这句话到了嘴边,季月丞又咽了回去,他指尖抚上许景深的脸庞。
似笑非笑:“这么心疼我?那你晚上就乖一点啊。”
许景深低垂着的眼睛立马掀起,“那不行,丞丞,我奉劝你还是要快点习惯,毕竟吧,我们坦诚相见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月丞翻了个白眼,用力将身边的人推开。
“滚一边去!”
“丞丞~”
不要脸的某个兽人黏黏糊糊的凑过来,他高大的身体委屈巴巴地蹲在季月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