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后,毕洋带着崔小亮就离开了,开着车一路向西。
毕洋虽然有目的,不过,确实是旅游,而且很随意的那种,喜欢的地方就多停留几天,不喜欢的地方就快速略过。
不光吃当地特色美食、逛景点,还体验当地的底层生活。
毕洋两世,第一次自驾游,还是漫无目,随着心情到处走。
别说,真的很舒服,开阔视野,增加见识,心境也不一样。
崔小亮不要太喜欢,这就是他向往的自由,不用为吃喝住发愁,每天都是不同的新东西,还可以高歌乱唱。
二人就没有烦心的吗?
有,体验各地基层疾苦的时候,会感慨人生。
大概走了半个月,二人到了陕北,到处都是黄土高坡,此起彼伏,人和车行进在路上,真的很渺小。
二人停靠在路边,观景,顺便放水休息下。
“哎~~~~~嗨~~,哎嗨嗨~~,羊了肚子手了巾哟……”
二人水放一半,被高亢激昂、苍凉悲壮的歌声吓了一跳,都溅湿了裤子。
崔小亮赶紧结束,提上裤子,向声音的源头跑去。
毕洋也赶紧跟上,
崔小亮趴在黄土坡,看着不远处的山坡,发呆。
十几头羊零散在山坡上,寻找着少的可怜的嫩芽和枯草。
一个老汉,头系毛巾,手中拿着鞭子,仰着脖子,正高声歌唱,错,应该算是在呐喊。
歌词听不懂,不过二人还是感受的到,不管是高亢,还是低沉,都是满满的情绪。
老汉来回唱了几遍,终于是唱了尽兴,或是唱了没力气,仰着的头低下,驼着的背恢复他老农的形象。
“走,我们下去!”
说着,崔小亮就找个坡度缓一些的位置,向对面山坡跑去。
真的是看山跑死马,虽然看着不远,两个山头,二人跑了很久才到老汉的位置。
老汉早就注意到,两个小子,跑路带着黄土烟,就这么直奔他来,老汉戒备的看着二人。
毕洋好一些,没有急喘,
小亮就不行了,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大叔,”
“您,您唱,唱的是什么歌?”
看二人不像是坏人,说着普通话,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城巴佬。
“小娃别着急,喘匀了再说,额瞎唱的,歌名叫:泪蛋蛋抛在那个沙蒿蒿林。”
二人迷糊,老汉口音有点重,根本没听明白。
“大叔,泪蛋蛋是什么?沙蒿蒿林又是什么?”
“泪蛋蛋就是泪珠子,看脚下的沙蒿没?多了就是沙蒿蒿林。”
“您唱这个歌的意思就是眼泪抛洒在沙蒿上?”
“是啊。小娃,你问这个做么?”
“大叔,我喜欢音乐,您能讲讲这首歌的意思吗?”
“哪是什么音乐啊,就是额们祖辈传下来解闷的,就是瞎喊的调调。”
“大叔,您能再唱一遍吗?”
“尼俩小娃在,额不好意思唱,额这破嗓子,也没啥好听的。”
很朴素,很实诚,但太谦虚了。
带崔小亮听陕北民歌,是毕洋有意为之,可没想到,自己也被震撼到。
广袤又荒凉的黄土高坡,人烟稀少,生活贫苦,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容易空虚和失落,内心充满了生活的悲伤,恍如独自生活在荒漠,无人问津,可以大声呐喊,可以放声哭泣,羊群又不会嘲笑人类,即使嘲笑,人也不知道。
泪蛋蛋抛在那个沙蒿蒿林,那得多大的泪珠。
“大叔,你们家远吗?我们想去你家借住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天正好晚了,等额下啊,额把羊赶赶,现在就回去。”
老汉边快走,边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鞭子不是很响,可羊怕,很快都找到头羊,随着老汉的吆喝声,向另一边的山脚下慢慢走去。
毕洋递给小亮两条烟,
小亮知道毕洋什么意思,感激的点点头,也不管毕洋的烟哪来的,向着老汉走近。
“大叔,我们也没带什么礼物,我看您带着烟斗,应该抽烟,这烟您收着。”
“使不得,使不得,这好烟你们留着抽,额抽烟袋习惯了。”
老汉死活不收,小亮身上抽出一根递上,两条烟准备到老汉家直接放着。
依然是望山跑死人,小村看着不远,可要翻过两个山头。
小村住户零零散散的,都是依着地形,很难集中。
老汉家离其他的家有些距离,
到了老汉家,二人都是震惊,居然是下沉的,最低洼处,
三间窑洞,有些年头了,院子也不大,地虽然是黄土地,可很实,有水估计都很难渗下去。
“大叔,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就额自己,额们这边就是光棍多,有点路子都跑出去了,没人愿在这待,太苦了。”
“你们坐会,额现在就给你们做饭去。”
小亮坐不住,围着老汉,好奇宝宝似得看这问那。
老汉在面缸里蒯出发黄的面粉,又到院子角落,掀开盖子,从水窖中打水,水有些浑浊。
“大叔,这水是地下水吗?”
“这哪有地下水啊,是雨水,下雨,或雪化了,会流到水窖。”
虽然水浊,二人没有嫌弃。
“额们这边,最缺的就是水,夏天雨水多点,能好过一些,其他时候,经常要跑很远去背桶水。”
面和好后,二人再次涨见识。
锅里不是水,也不是油,而是半锅很细的黄土。
老汉把锅烧热,揪出一个个面疙瘩,然后放到锅里,一个个面团浸在温热的黄土里。
然后老汉就不管了,回到屋里,拿出小炉子,生上火,放在炕桌上。
从炕头的袋子里拿出干红枣、茶饼,又拿出大茶缸,倒上水,放在小炉子上烧。
接着老汉去大锅里翻炒面疙瘩,炒熟后用筛框筛净黄土,一个个焦黄的面疙瘩,冒着热气和面香。
“走,开饭。”
酥脆焦黄的面疙瘩,就着小咸菜,喝着滚烫的红枣茶。
二人没有嫌弃,吃的还挺香。
虽然吃不少,可二人还是感觉饿,实在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怨不得老汉这么瘦。
“大叔,您平常就吃这些吗?”
“不是啊,平常是吃小米和黄米,你们来了,才用上白面。水不够了,不然给你们做个羊肉汤面,家里还存点羊肉干。”
“这已经很好了,多谢大叔招待。”
“明天额去背水,你们要是不走的话,明晚就给你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