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那本日记，将头一点一点贴到了地面上。
喉咙中发出的不知是笑还是哭，还是哀求，还是嘶吼。
撕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没入那滚动的混沌之云中，没有回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直起身子。
脸颊的血泪让他看起来十分恐怖，可他却温柔地笑了起来。
“我会活下去的……”
“我会的……”
“别担心……”
他呢喃着，将日记放入怀中。
在心的位置。
她一直在那。
“我要活下去……”
他呢喃着。
“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他能够感受到心口的刺痛，【摄恨荆棘】的效果一直存在。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的身体状态已经降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
若是无法回血，他会死在这里。
不行……不能死……
我还没杀光他们……
我还没复活她……
我不能死……
他疯一般地开始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他捂着心口，感受着不断传来的刺痛，忽然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身体……一直在扣血。
这就说明技能并不是真正消失了，只是不能用了！
主动技能不能用，但被动技能则一直作用着！
有什么被动技能可以让他活下来？
“想……想……”
“【摄恨荆棘】……不，不行……这个要我死……”
“胆小鬼的……不，这没有用……”
“骑士之愿……用不了……”
“不屈之心……不屈之心！！”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一般，激动不已，但随后他又开始呢喃。
“不，不够，承受致死攻击时不会死，但随后还是会死……”
“还有什么……”
“装备效果……”
“称号效果……”
“神之信物……”
“还有什么？！”
“一定还有，我感觉得到！！”
他抱着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多想一点，多想一点。
忽然，脑中再次闪过一道光芒。
“【呓语者的呢喃】！”
“呢喃的时候，事件倾向性+1%！”
“什么意思？事件倾向性？”
“事件……是指事情？”
“倾向性……又是什么……”
“倾向谁？”
“后缀，对后缀……后缀是：说梦话或许有用？”
“有用……所以是倾向我……”
“事件……倾向……”
“意思是，让事情的发展倾向于我想要的结果？”
“对，合理！”
“那如果这件事……不可能实现呢？”
“+1%……”
“所以，就算这件事完全不可能，只要我呢喃，它就有可能，是吗？是吗？！”
他在发出询问，好像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又好像是在确认自己的猜想。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你们杀不死我……”
“呵呵呵……”
“你们杀不死我！！！”
张烨忽然大笑起来，看着被混沌之雾阻挡的道路。
他在和谁说话？
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定有东西能听见，就是那个东西这样对待他！
其他人都没问题，只有他出现了问题。
那东西在针对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死亡与复仇的信徒？
可能吧。
但那又如何！
“躲吧，你们就躲在迷雾后吧……”
“看看到底谁才是胆小鬼……”
他偏执般地笑着，然后往后一仰，呈大字型倒在了阵法的中央，脸上带着微笑。
手往衣服下一摸。
【她的短剑】出现在了手中。
和她的日记一样，她的短剑，他也始终贴身存放——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他感觉她还在身边。
而现在，这两样东西都能救他。
对魔龙涅维纳斯的那次攻击并没有落下，所以【她的短剑】上，即死攻击效果依旧还在。
本来他以为这效果会用在某些强大存在身上，将其击杀，成为他变强的踏板。
亦或者是在面对无法抗衡的存在时，力挽狂澜的底牌。
唯独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他轻抚着剑身，透过那剑身的镜面，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有点狰狞，有点像鬼。
但没关系，他不在乎。
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
而后，他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真的睡着了。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
而且看样子，睡得很香甜。
混沌之雾愈发汹涌地滚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触怒了。
而隐约之间，有沉闷的声响传来。
一声接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的心脏跳得很慢，就好像在垂死挣扎一样。
每三秒才跳一下。
而每跳一下，他的生命都会削弱一丝。
“咚……咚……咚……”
他的后方，混沌之雾中传来的沉闷声响，越来越大。
混沌之雾的滚动也愈发汹涌。
最后那沉闷的声响已经化作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混沌之雾的滚动已经如同惊涛骇浪。
但他却更开心了——吵闹，总比死寂要好。
睁开眼。
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
将心口处的日记挪开，将死亡与复仇之衣扯开，露出他的胸膛。
他的速度很慢，因为他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
但他依旧拿起了【她的短剑】，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他在等待着。
等待着最后一次心跳。
等待着最后一刻。
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他赌输了，那他就彻底输了。
但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他会赢。
因为他那可爱的假小子化作英灵，一直在守护着他。
“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啊……”
“所以……我要去找你……”
“不过别担心……”
“只是见一面……”
“见一面就走了……”
“我不会死的……”
“不会的……”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
他的目光越来越黯淡。
要来了……
他眼中流露出期待，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他好像听不见耳边传来的轰鸣声，只听得到自己微弱的心跳。
“呼……”忽然，他后方的混沌之雾猛地一颤，紧接着疯狂涌动起来，如掀起的巨浪猛然拍下。
那一下过后，轰鸣声消失了，好像有什么被驱赶了。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最后一次心跳，跳完扣血，他便会死。
“噗通……”
忽然，他的身体突然亮起一道明亮的光芒。
光芒在隐约之间，化作了一道白影，又瞬间消失。
那一瞬间，他原本已经黯淡的眼眸突然恢复了神采。
【不屈之心：承受致死攻击时不会即死，且触发时解除所有负面效果——不屈即不死！】
最后那一次心跳的扣血，便是致死攻击——触发不屈之心！
是，不过是立刻死和晚点死的区别！
但他就是要晚一点！
晚一点！
再晚一点！
不屈的心脏好似恢复了一点力量，但这一点力量仅够它再缓慢地跳动一次！
一次跳动是三秒。
这三秒，就够他冲破死亡的阴霾！
不管是什么禁锢了他的技能，禁锢了他的一切，那都算是【负面效果】！
不屈之心触发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被驱散了！
眼前探出弹出的信息，证明他是对的——【黑色希望】的【洞悉】效果恢复了！
【黯神之雾：阻挡一切的迷雾——那是神的手笔。】
“躲在迷雾后面的神？”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你们是在害怕我？！”
“既然你们害怕这一切，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发生？！”
“现在才想要杀死我了？！”
他在狂笑着，三秒早已过去，但他始终不死！
为什么？！
【亡之戒·拥护：消耗死神之力，获得死亡的拥护，短暂免疫所有伤害，每100点死亡之力提供1秒免疫——来自死亡的爱。】
【死亡之力：2260……2160……】
两千两百多的死亡之力，足够支撑22秒的伤害免疫，保证他不会因为【摄恨荆棘】的扣血伤害而死。
但22秒后他还是得死。
要怎么做？
他的笑声渐渐消失。
“神……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想杀我……”
“晚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
【死亡之力：1560……1460……】
还有十五秒……
他再次开始了呢喃，如一个【呓语者】。
“如果没有【金色希望】，你就不会死了……”
十二秒……
“如果没有【玩家】，你就不会死了……”
九秒……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六秒……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不是真正的恨……”
三秒……
“不够恨……”
一秒……
【她的短剑】猛然落下，刺中心口。
即死攻击触发，但却又在瞬间被一抹灰色光芒取代。
【死亡与复仇之衣·死亡的宠儿：即死技能将不对你生效，且被即死技能命中时免疫所有伤害5秒——死亡只会亲吻你，不会带走你。】
他猛地睁开眼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他不会死，但他会痛！！！
心脏被刺穿的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但越痛苦，越平静！
这一刻，他的心平静到了极致！
极致到让他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是他答应她去看什么狗屁【金色希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怪了所有的一切，唯独没有怪自己！！
他望着自己头顶的天空，仿佛在看着自己，如一个呓语者般呢喃着。
“我真正该恨的……”
“是废物般的我……”
【呓语者的呢喃：呢喃时候，事件倾向率+1%——说梦话或许有用？】
他记得【摄恨荆棘】的技能效果，对仇恨目标施加印记。
现在，他就是自己的目标！
他不知道这可不可行——或许这本不可行，但当事件倾向性+1%，那这就是可行的！
原本百分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要增加了哪怕1%的可能，那便会瞬间逆转，化作百分百可能！
因此在这一刻，他掌握了仇恨，使其在自己的头顶凝聚成一柄暗紫色宽剑。
【仇恨印记：100层！】
“轰！！！”
那沉寂已久的轰鸣再次响起，且声音前所未有的巨大！
翻滚的黯神之雾中有黑光闪烁，好似有什么要冲破而出！
而他的身体，则笼罩在了黑紫色的光芒之中。
【摄恨荆棘】的回血效果，可不是吸血……而是只要攻击，就能回血。
如今有了仇恨印记，那刺入他心口的短剑，那本该夺走他生命的短剑，在此刻赐予了他重生。
生命全满！
黑暗涌动着将他推动，直至屹立而起！
他狞笑着看着前方翻滚的黯神之雾。
【黑色希望·洞悉：你能洞悉一切信息，黑暗不再遮挡你的视线，且能在一定程度上看见思想——这是凝视深渊的资本。】
“你们杀不死我……”
他拔出短剑，心口的伤瞬间痊愈。
他举起短剑，指向前方黯神之雾。
“我就站在这里！”
“要杀我，你们得亲自动手！”
“来！！！”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响彻天穹，紧接着他身后的黯神之雾中迸射出一道黑光，伴随着恐怖的嘶鸣，这个世界竟是瞬间黯淡下去！
他在狂笑，手中的短剑一次次扎向自己的心脏，却又一次次回满生命！
身后的黑光越来越盛，黯神之雾上竟是出现了一道如镜面般的黑色裂痕，嘶鸣愈发清晰！
每一道轰鸣过后，裂缝都会变大！
而他的笑声也愈发疯狂。
终于，在最后一道轰鸣声，沉寂了片刻。
紧接着天空崩碎！
一只黑色的利爪冲破了裂缝！
如恶鬼！
如疯魔！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黑色利爪在黑暗的笼罩下撕碎了空间，撕碎了遮挡一切的黯神之雾！
最后一道狰狞的庞大黑影降临这个世界，黑发卷落，粘稠如黑水，口中利齿，层层密布，那恐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吓退神明。
降临之际，她便来到他的身后，张开无数黑色利爪，将他包裹，将他拥护！
而最大的两只黑色利爪，则猛然张开！
这一刻，她朝着前方的黯神之雾发出了咆哮，恐怖的震荡竟是在顷刻间，震散了前方的雾气！
一道道看不清的虚幻之影出现其中。
祂们的背后，仿佛有着一片美丽而虚幻的神国。
她的嘶吼带着愤怒与杀意，和他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他们在入侵这个世界，你们不敢降临守护，现在我在对抗他们，你们却用这种手段阻挠我！”
“一群只敢躲在迷雾后的神，你们比我更可悲！！”
黑雾将他笼罩，要带他离开。
黑暗中，他的双眼闪烁红芒，死死地盯着那些虚幻的身影，低沉的声音渐渐弥漫。
“等着吧……”
“今天的账……”
“以后慢慢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