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舢想拒绝,但是没有,怕钟晴误以为她怂了。
钟晴走在前面,略过了周边100米范围内的工作餐场所,找了家顾客不算多的餐厅。言舢看出来了,这是有事要谈。
被店员领着往包间走时,言舢想好了,钟晴如果警告她离李意浓远一些,她就阳奉阴违。
看着钟晴点菜时,言舢变了主意。自己最近窝囊得有点频繁,应该理直气壮一些,奉劝前任的现任不要管太宽。
等菜的时候,言舢又有了新思路,认为自己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不阳奉阴违,也不大放厥词,严肃声明自己心有所属,郑重承诺自己对前任毫无邪念。
菜都上完了,吃到三分之一饱了,钟晴还是没开口警告,甚至话也没说两句。
“你该不会是想对我道歉吧?”言舢没忍住,而且脑回路憋坏掉了。
还没想好自己的话题该如何开口,钟晴被这句天方夜谭惊得忘了咽菜:“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你对我一直很不友好。我是你女朋友的闺蜜,你应该尝试和我缓和一下关系。”
钟晴被气笑了:“我实在看你不顺眼,从来没考虑过要接受你做朋友。而且你的头号身份是她前任,闺蜜是你俩自封的,我不认可。”
“你是不是在我面前特别不自信?”言舢忽然来了兴致。
“我?不自信?在你面前?”钟晴夹起一块炸春卷,刚准备往嘴里放,又撂到盘子上:“意浓主动吻过你吗?”
“啊?”
“你和意浓接过吻吗?”
“接过……吧……”言杉后脊背起了层冷汗。
“谁吻谁?”
“接吻不是相互的吗?”
“她主动吻过你吗?”
“我没有格外留意过,应该是……主动过吧……”
“她没有主动吻过我。”钟晴用筷子戳了戳炸春卷,戳出几个洞来。
“你俩不是已经同居快一年了吗?该不会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吧?”
“不是。但……她没有主动吻过我,而且我吻她的时候,她总会有意无意的闪躲。”钟晴碟子里的炸春卷都被戳得不成型了:“我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不知道其他情侣有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想问问你。”
言舢选择了善意的谎话:“应该不算是很大的问题吧,你别太在意。”
“你谈恋爱比较多,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言舢沉默了,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夹菜,动作很机械,眼神很恍惚。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
“以前我很爱的人,和我在一起2年多,从来没有说过她爱我。”
“意浓其实对我挺好的……”一向语言功能发达的钟律师,不得不重新组织自己的语言:“我在意这个事情,倒也不是质疑她爱不爱我。她表现出来的很多事情,甚至让我觉得她很依赖我,很离不开我。”
“以我个人的感受,接吻是个毫无功利性的亲密行为,和做爱不一样。做爱时掺杂着很多生理需求,其实并不是完全纯粹的情感表达,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你说的这些,和我隐隐约约所焦虑的事情,差不多是一个意思。虽然我没办法像你说得这么明确,但我就是感觉不对劲。”
“我劝你不要想太多,意浓是个精神世界很单纯的人,如果她不爱你,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她不是那种在感情上退而求其次、骑驴找马的人,她干不出那么缺德的事来。”言舢收起对林姝的回忆,给了李意浓极高的评价。
“我问你个问题,你能保证自己如实回答吗?”第一次,钟晴很认真、很诚恳的用正眼看着言舢。
“你问吧。”
“她还爱褚攸宁吗?她心里是不是还有褚攸宁?”
“我不知道。”言舢选择实话实说,放弃了善意的谎话。
“你们不是经常见面吗?她有心事的话,应该会告诉你吧?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钟晴的下眼睑微颤了两下,没红。
“其实我俩见面,没你想象的那么频繁。攸宁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帮意浓找过,后来发现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会刻意多陪陪她。再后来,她归你照顾了,我还挺放心的,你又看我不顺眼,我俩见面就逐渐不怎么频繁了。偶尔约一次,也是她听我说烦恼更多一些。攸宁是她的禁忌词,说实话,从第二年开始,我俩几乎没有再提起过。我是不敢提。至于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也不敢提,我不知道。”
“言舢……”
“嗯。”
“你说,褚攸宁还会回来吗?”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言舢帮钟晴添了半杯热茶:“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不是和陈畔连孩子都生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我经常偷偷想,我该不会只是意浓空窗期的代餐吧?”
“不会!”
“不好说。”钟晴的目光钉在茶杯沿上,眸子黯淡无光:“人在受情伤的时候,总会迷迷糊糊的接受一个自己曾经拒绝过的人,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这算是一种情感代偿机制,用即时满足来缓解痛苦。我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明白你说的这种情感状态。”言舢从包里拿出烟盒子,抽出一支烟,又放了回去:“如果意浓是你说的这种人,是和我一样的人,那你俩早在一起了。以前我建议过她,让她接受你,开启一段新的关系,改善一下生活状态。她当时的回答,我记得很清楚。”
“她说什么?”
“她说,不能对你太不公平。”言舢再次从盒子里抽出烟,放进唇边点燃:“你没发现吗?后来这3年,意浓是为了你才开始积极治疗她的抑郁症。我还酸过你呢……我要带她去看医生,她朝着我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诋毁她有抑郁症。你要带她去看医生,她就乖乖去。其实吃那些抗抑郁的药,还挺痛苦的,很多患者都会半途而废。”
“我知道。”钟晴的思绪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而且比疗效来得更直接,很打击抑郁症患者治疗的信心。虽然她是医生,可她和其他抑郁症患者的心态没什么区别,都会对药物治疗产生恐惧,对‘抑郁症’这个词充满偏见,从心理上排斥服药,甚至把 ‘吃药’等同于 ‘承认自己很糟糕’,心理上的抗拒情绪比生理上的厌恶更难克服。抑郁症本身就已经导致她精力下降、生活失去秩序感,完全没有那种规律服药的自我管理能力。”
“对呀,她刚开始治病的时候,状况比看医生之前更糟糕。我觉得她能坚持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她心理上很早就接受了你的爱,只是不想让你去接受一位抑郁症患者。渴望能够拥有和你在一起的资格,这让她把漫长的治疗过程捱了过去。所以,钟晴,她没有把你当空窗期的代餐。”言舢很努力的笑了笑,伸直胳膊,轻轻拍了拍钟晴的手背:“也许你的第六感是对的,她心里大概还卡着攸宁这根鱼刺,所以从来不主动吻你,甚至会选择躲开你的吻。但是你应该换个角度去理解她这点情感疏离的小症状,比起不爱你,她更像是愧疚。因为心里放不下攸宁,所以面对你时总有种难以坦然下来的愧疚情绪。这样去理解意浓的小症状,不是更符合我们心目中李医生的精神世界吗?”
走出餐厅时,钟晴忍不住问:“知道了相处2年多的女朋友根本就不爱你时,你应该很难过吧?会是什么感觉呢?真是难以想象。”
言舢笑了笑:“被白嫖的感觉,想清算嫖资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
“好了,不许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