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河横亘在前,灼热气浪扭曲视线,石桥窄如刀锋。
凌皓一步踏出,离火令轻颤,周身烈焰竟如温顺宠物般自动分开。
他步履从容,仿佛漫步于春日溪畔,看得后方修士目瞪口呆。
彩翎身化流光,风翎羽搅动热风,借力飞纵,姿态优美如舞蹈。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坠入熔岩,化作青烟。
一名自负体修刚踏上石桥,护身罡气便被火毒侵蚀,瞬间哀嚎融化。
众人胆寒之际,凌皓已至对岸,回首望去,熔岩河依旧咆哮,吞噬着贪婪与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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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难以想象的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撞上每一个试图靠近熔岩河的生灵。空气被高温扭曲,视野模糊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波。脚下是暗红近黑的坚硬岩石,一直延伸到一条望不见对岸的巨大裂谷边缘。
裂谷之下,便是那条令人胆寒的熔岩之河。粘稠、灼亮、金红色的岩浆缓慢而沉重地翻滚着,不时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啪地一声破裂,溅起数丈高的焰流,散发出足以令金石熔化的恐怖温度以及一股刺鼻的硫磺恶臭。那不仅仅是高温,更蕴含着一种诡异的“火毒”,丝丝缕缕的暗红色气息从熔岩中升腾,混杂在热浪里,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护体灵光与肉身气血,让人口干舌燥,心浮气躁,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唯一横跨这条死亡之河的,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桥。它狭窄得令人心惊,最宽处也不过一尺有余,许多地方甚至仅容脚尖点过,宛如一道锋利的石刃,孤悬于万丈熔岩之上。石桥表面粗糙,却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光泽,显然也饱吸了地火精华,温度极高。桥身蜿蜒,并非笔直,更添了几分凶险。
裂谷这边,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名修士,人声鼎沸,却难掩紧张与恐惧。来自各门各派、各族各方的试炼者,此刻都面对着这火神试炼的第一道关卡——“熔岩之路”。有人面色凝重,反复检查自身的法宝与符箓;有人眼神闪烁,打量着潜在的竞争者,或许在盘算着关键时刻能否拉人垫背;更多的则是望着那翻滚的熔岩和狭窄的石桥,脸色发白,喉结不住滚动,之前的雄心壮志已被眼前的现实浇灭大半。
“哼,区区熔岩,有何可怕!看我玄龟罡气!”一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体修大汉越众而出,他浑身皮肤闪烁着古铜色的光泽,显然在外功上有着极深的造诣。他大吼一声,周身腾起一层凝实的土黄色罡气,如同龟甲般将他牢牢护住,随即大步踏上石桥。
然而,他的自信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步。
脚步刚落上那暗红色的桥面,嗤嗤声便急剧响起。熔岩河中升腾起的暗红火毒,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附着上来。那看似坚固的土黄色罡气,在火毒的侵蚀下,竟如春阳融雪般迅速消融,颜色瞬间变得黯淡。大汉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转为惊骇,他想后退,却已不及。
“不——!”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划破热浪。护身罡气彻底崩散,火毒及体,他整个人像是被泼了强酸的蜡像,血肉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焦黑,最终失去平衡,一头栽向下方的熔岩河。噗通一声轻响,连浪花都未曾溅起多少,只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恶臭,迅速被更浓烈的硫磺味掩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河岸这边的人群。
刚才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此刻如被冰水浇头,从头凉到脚。那体修大汉的修为不俗,在场许多人都自认不如,却连三息都支撑不住。这熔岩之路,远比看上去更加恐怖!
就在这弥漫的绝望与迟疑中,一道身影平静地走了出来。正是凌皓。
他与身旁的彩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也无妨。凌皓不再犹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踏上了那刀锋般的石桥。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怀中那枚得自传承之地的离火令似乎微微轻颤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波动。周围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狂暴烈焰,以及无孔不入的暗红火毒,在接近他身体尺许范围时,竟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民,变得温顺无比,自动向两侧分开,形成了一片相对平和的地带。灼热感依旧,却不再具有那种致命的侵蚀力。
凌皓甚至没有刻意运转灵力护体,仅仅凭借着离火令对万火的天然亲和,以及自身经过无数次淬炼的强横肉身,便踏上了这条死亡之路。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从容,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稳妥的凸起或凹陷处。衣袂在热风中微微拂动,神情平静,目光直视前方,仿佛脚下不是万丈熔岩,而是春日里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流。
“他…他怎么没事?”
“那火焰和火毒好像怕他?”
“是那件宝物!他身上有辟火的异宝!”
岸边的修士们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声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难以抑制的贪婪。凌皓的存在,仿佛是对这条熔岩之路残酷法则的无情嘲弄。
几乎在凌皓踏上石桥的同时,另一道身影也动了。彩翎嫣然一笑,身形倏然变得模糊,化作一道七彩流光,并非像凌皓那样漫步而行,而是直接沿着石桥的方向飞掠而起。她并未试图完全御空飞行——这熔岩河上空充斥着混乱的烈焰风暴和强大的禁空禁制,强行飞渡只怕死得更快——而是将石桥作为借力的基点。
她足尖每一次轻点桥面,都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背后那根绚丽的风翎羽光华流转,搅动着周围狂暴的热风,竟巧妙地将其化作一股股助推之力,让她每一次纵跃都轻盈飘逸,如同在烈焰之上跳着一支优雅而危险的舞蹈。热浪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虽然不如凌皓那般万火辟易的绝对从容,却也凭借极速与对风之力的精妙掌控,无惊无险地向前推进。
两人的表现,极大地刺激了剩下的修士。重宝的诱惑、对传承的渴望,以及“别人能行我为何不可”的侥幸心理,瞬间压过了方才的恐惧。
“冲啊!桥不止一条路!”
“跟上他们!靠近那个有宝的小子,或许能沾光!”
“各凭本事,机缘就在对岸!”
人群顿时疯狂起来,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几座石桥(裂谷之上并非只有一座石桥,但每一座都同样狭窄险恶)。刹那间,悲剧开始密集上演。
一名修士祭出一面寒冰盾牌,盾牌散发着凛冽寒气,勉强在身周形成一圈保护。但刚走上石桥不到十丈,熔岩河中猛地冲起一道火龙卷般的烈焰,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影。寒冰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灵光急速黯淡,咔嚓碎裂。惨叫戛然而止,人已化为飞灰。
另一人修炼的是火系功法,自恃对火焰有抗性,身法诡异地扭曲前行,试图避开明显的烈焰喷发。然而,他低估了火毒的诡异。一丝暗红气息趁其不备钻入鼻窍,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混乱与痛苦,动作瞬间变形,脚下踩空,直直坠落,在熔岩中激起一蓬耀眼的火光后便无声无息。
还有修士更为倒霉,并非死于环境,而是死于人心。为了争夺更稳妥的落足点,或是单纯见财起意,狭窄的石桥上爆发了激烈的搏杀。刀光剑影,符箓轰鸣,不断有人被对手击中,或直接被推下石桥,绝望的咒骂与濒死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成为这片熔岩地狱最刺耳的伴奏。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又一道身影在烈焰与火毒中化作青烟,魂飞魄散。熔岩河贪婪地吞噬着生命,仿佛在举行一场残酷的献祭。原本拥挤的河岸,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凌皓对身后的混乱与惨剧恍若未闻,他的心神专注于前方的路,以及体内离火令传来的细微感应。这熔岩之路,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对火焰法则的体验与洗礼。他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石桥中蕴含的磅礴地火之力,以及熔岩河中那股暴烈而古老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却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凌皓脚步一顿,踏上了坚实而凉爽的对面岸上。
他缓缓转身,回首望去。
熔岩河依旧在身后咆哮、翻滚,散发着无尽的光与热。那几座狭窄的石桥,如同通往生死的界限,上面依旧有零星的身影在挣扎、在搏杀,但更多的,是不断坠落的绝望身影。对岸,还滞留着不少面色惨白、彻底失去勇气的修士,他们选择了放弃,眼神空洞地看着这片死亡之河。
彩翎的身影几乎紧随其后落下,轻盈地落在他身边,俏脸微微泛红,气息略促,但眼神明亮,显然也顺利通过。她看了一眼对岸的惨状,轻轻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凌皓的目光平静无波。贪婪、侥幸、实力不济……这一切的因果,早在踏上试炼之路时便已注定。这熔岩之路,吞噬的不仅是生命,更是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一关,熔岩之路,渡过。
而对岸,或许才是真正试炼的开始。他感受到,前方那片被烈焰笼罩的古老地域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离火令,也呼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