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潮江的水汽灌进卫校长廊,吹得树叶哗啦作响。
季节转换的天气飘忽不定,欲暖还寒,整个校园里有不少人因此而得流感,学校也发了健康通知,要多喝板蓝根啥的。
詹晓阳扣紧外衣领口,指节在铜扣上停留片刻——今年的深秋比往年要冷些啊。
108宿舍弥漫着板蓝根冲剂的甜腥气。黄朝彬正用体温计搅拌咖啡,被游金彦一巴掌拍开:消毒没有!
无菌操作懂不懂?黄朝彬嬉皮笑脸,煮沸三分钟,比手术室干净!
“大家今天都喝了板蓝根冲剂了没有?班主任让我及时的给大家传达,流感季要多注意个人多锻炼多喝水。”
“报告班长,全员已喝,请问是否有嘉奖。”汪胖子还规规矩矩的敬了个礼,然后其他人有样学样的照着敬礼。
“行了行了,别闹了。”班长转身后自顾收拾起了物品。
詹晓阳没参与笑闹。他盯着窗台上蔫头耷脑的菊花,想起昨夜女生传来的消息:刘小惠病倒了。高烧,咳嗽,典型的换季流感。
目前学校里不少同学得了流感,但在他记忆里,前世的刘小惠从未在此时病得如此厉害。
晓阳,游金彦递来饭盒,走吧,一起上三楼女生宿舍楼去关心一下。
班长眼神闪烁:这是给刘同学打点菜粥和青菜吧,这两天怕是没吃什么东西。
詹晓阳双手抱拳向班长致谢,然后接过了饭盒,像揣着颗不安的心。他知道班长在帮他制造机会——这两三天刘小惠受生病的影响,不是在宿舍里趴窝,就是趴倒在课桌上。詹晓阳看在眼里妥妥的难受。
女生宿舍楼下的枇杷树开始落叶。詹晓阳和班长踩着枯叶,发出扎扎的响声。楼梯的拐弯处,他们看见汪胖子正给林雅雯送橘子,一个推过去另一个又退回来,像极了打太极推手,班长和詹晓阳停住脚步相视一笑。
还好,林雅雯最终收下了橘子,楼梯口也通畅了。
来到女生宿舍,班长大声问候着生病的同学们,同时也关切的问道需要帮助否?
而詹晓阳则来到刘小惠的铺前,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他轻喊了一声。
刘小惠掀开了一侧的帘子,苍白的脸色印入詹晓阳的眼帘,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前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还好,不是很烫。
班长让带的,是白粥青菜。詹晓阳递出饭盒。“怎么样,还难受不?”
谢谢。她接得快,像怕烫手。咳嗽从喉间溢出,闷如空竹筒。
咳多久了?
三天。她抿嘴,像在防备什么。目光掠过他肩头,又望向虚无的某处。
有吃药么,喝过枇杷膏吗?他转变话题。“你应该早点托人告诉我呀!”
也没啥大问题。
“还没啥,这要是让阿姨看到你现在的尊容,还不骂死我。”
“哪有那么夸张。”
“我看高烧退了,就是喉咙干、发痒,然后干咳,是吧?”
“对对对,就是干咳。”
有没有煲川贝炖雪梨?
宿舍里没锅。
“那你喝点粥,我去去就来。”
俩人肆意的说着饶北老家的客家话,他们的半山客,就连其他地区的客家人都听不大会,更何况是潮汕语系的人。
詹晓阳说完跟班长打声招呼,然后就飞奔下楼。
詹晓阳很快来到了南春桥夜市,他先到凉茶铺里买了一瓶止咳润肺的凉茶。广东凉茶,老少皆宜呀,谁人没喝过。
接着他又跑到牌坊街买了点老香黄,用这个来冲水喝,生津止渴、止咳化痰的作用杠杠好,不过蛮贵的,不到一点点就去了30元。
回程路上詹晓阳又折返回夜市摊,买了一份米粉汤。刘小惠喝过凉茶和香黄水后,肚子一定会饿的。
詹晓阳又来到了女生宿舍,看到班长也已经回去了。
“喝点润肺的凉茶,不苦的。”他先把凉茶递给刘小惠。
刘小惠迟疑着接过。指尖相触时,她轻颤一下,瓶身还有温度。
趁热喝。詹晓阳转身把米粉汤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老香黄掰成粒状后,又分给了其他生病的女生,并帮她们用开水冲好。
刘小惠小口啜饮凉茶,真不苦,没有皱眉头,也很快的喝完了。
“再喝几口……”詹晓阳又递过去她的水杯,是刚冲好的老香黄水。
刘小惠的眼神始终闪着光亮,她抬头看见递水杯的他,额头渗着汗水呢。
“过来……把头低下。”刘小惠抓过纸巾轻轻帮他拭去额头上汗水。
十七岁的花季,好稚嫩的脸庞!詹晓阳盯住她的脸庞。其实都是一样的年纪,只不过重生回来的詹晓阳多了许多沉重的灵魂。
为什么懂这些?她突然问。
久病成医。詹晓阳晃着塑料杯,以前......我也常病。
惠啊,我只能这么说啊。难道你要我说前世的这刻就流感了,又或者跟你说昨晚梦到的?詹晓阳尴尬的自己咳了两声,
“你快点康复呀,”詹晓阳又探了她额头的体温,“我可不想到时让阿姨说我。”
好巧不巧,对面上铺的林洁茹正好打开帘子准备下来喝水,看到了他们的这一幕,发出了窃窃的笑声。
詹晓阳可不理会这些。
“还有,等晚一点你把这米粉汤喝了,然后再去睡觉。”詹晓阳把汤摆在桌子的中间,“那个你们宿舍不便久留,我先走了哈。”
刘小惠咬着嘴唇,张不开口,她怕一张口就泪如泉涌,只能不停的点着头。
詹晓阳当然能瞧得出来刘小惠的神情。他在女同学的感谢声与哄笑声中,奔出女生宿舍楼。
詹晓阳漫不经心的走在林荫小道上,前世里他可没这么照顾过刘小惠。想想当时她该有多么的难受不适呀。
一夜无话,第二天刘小惠出现在教室门口,然后进门落座。她抱着洗净的饭盒脸色红润,辫子梳得整齐,像棵经历风雨后更挺拔的小树。
她回眸对着詹晓阳莞尔一笑,让詹晓阳心动不已,也让詹晓阳踏实不已,她的病好了。
洗干净的饭盒由右手边的同学传递过来。饭盒上面粘着一张贴纸,纸上画了一个大大伸出的拇指,詹晓阳望一眼就懂。
詹晓阳会心一笑,愿你永远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