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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南宋开禧元年,公元1205年,秋初)

自那日河谷遭遇后,拖雷回到了铁木真的大斡耳朵。表面上看,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忠诚勇武的四王子,但内心深处,却仿佛投入了一颗巨石的湖面,再难恢复平静。

往后的十几天里,拖雷的生活看似一如既往,却多了许多沉默的观察和思考。

在大帐与父汗、兄弟、将领们共进晚餐时,烤全羊油脂滋滋作响,奶酒香气四溢。

众人高声谈笑,议论着下一次征伐的目标,是西边那个不听话的畏兀儿部落,还是南边金国边境那几个富庶的城镇?

术赤和察合台又因为争夺战利品分配而针锋相对,言语间火星四溅,若非铁木真威严的目光压下,几乎又要演变成一场斗殴。

拖雷默默咀嚼着肉块,听着那些充满杀戮与征服的言语,看着兄长们被权势和贪婪灼红的眼睛,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到一种不适。

万弘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无尽的征战……内部的纷争……”

在一次家庭聚会上,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唆鲁禾帖尼耐心地教导年幼的蒙哥和忽必烈识字,孩子们的眼神纯净而充满好奇。

他又看向其他兄弟的孩子们,他们在毡房外追逐打闹,模仿着大人骑马射箭。

这些孩子,他们的未来也应该只有无休止的战争吗?蒙古的铁蹄,难道要世世代代都踏在血与火之上?

他巡视训练中的军队。蒙古骑兵们呼喝着,策马奔腾,弯弓搭箭,箭矢精准地命中远处的草靶,扬起一片草屑。

他们确实强大,来去如风,悍不畏死。拖雷为他们感到自豪,但此刻,他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力量,还有这力量背后所承载的牺牲与毁灭。

每一次出征,都有熟悉的勇士再也回不来,他们的家人会在夜里偷偷哭泣。强大的军队是为了守护,还是只是为了掠夺和毁灭?

他时常独自一人,骑着马在辽阔的草原上闲逛。秋风萧瑟,草色渐黄,天高地远,一种苍茫而孤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热爱这片生他养他的草原,热爱这种自由驰骋的感觉。

但他不禁想,如果草原之外的世界都被摧毁了,只剩下蒙古的帐篷和马蹄,那这份自由,是否也变得单调而残酷?

最终,触动他做出决定的,是一次偶然经过一个普通的蒙古小部落。

这个部落远离王庭中心,牧民们的生活简单而艰辛

。他看到苍老的牧民跪在瘦弱的羊群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冻死了他大半的牲畜,那是他全家过冬的希望,老人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

他看到年轻的母亲抱着生病的孩子,因为没有足够的药材和懂得医术的萨满,只能无助地哭泣;

他看到孩子们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帮着大人干活,小脸被冻得通红。

他们见到拖雷王子,纷纷惶恐地跪下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对贵族的敬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艰难生活的麻木。

那一刻,拖雷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他忽然明白了万弘济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

父亲和兄长们追求的伟业,是征服庞大的疆土,让万国来朝,让蒙古之名响彻寰宇。

这固然令人热血沸腾。但眼前这些最普通的蒙古牧民呢?他们的愿望是什么?

不过是牛羊肥壮,家人健康,能吃饱穿暖,平安度过每一个寒冬罢了。

无尽的征战,固然能带来数不尽的财富和奴隶,但真正能惠及这些底层牧民的,又有多少?

更多的青年被征召入伍,死在异乡;更多的赋税和牲畜被征调用于战争;他们依然挣扎在生存的边缘。

“真正的强大,在于能创造,能守护,能建立秩序而非只有破坏。”万弘济的话再次响起。

拖雷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蒙古强大,但他想要的强大,不仅仅是军事的征服,更是让每一个蒙古子民都能安居乐业,让草原生机勃勃,让他的族人不只是令人恐惧的征服者,更是能创造繁荣和秩序的主人。

他想要一种不同的未来,一种既能延续蒙古的勇武,又能避免无尽杀戮和内部倾轧的道路。

……

就在拖雷于内心世界经历巨变的这半个月里,万弘济也并未离开草原。

他的身影如同幽灵,穿梭于大大小小的部落之间,并非关注那些贵族和将领,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投向了最底层的牧民。

他看到了牧民们逐水草而居的艰辛,与严酷的自然搏斗,牲畜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也是他们最脆弱的一环。

一场白灾(雪灾)、一场黑灾(旱灾),或者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就能轻易夺走他们所有的希望,让家庭陷入绝境。

绝望、惊惶、对自然的无力感……这些业力如同淡淡的灰雾和惨白的丝缕,萦绕在许多牧民的头顶。

他也看到了牧民们对牲畜的感情,那并非简单的财产关系,更像是一种相依为命的伙伴之情。

他们精心照料牛羊马匹,祈祷长生天保佑它们肥壮安康。这种淳朴的愿望,虽然微弱,却是一种纯净的愿力。

结合蒙古人的生活习性以及与牲畜密不可分的关系,万弘济心海中那本《菩提》佛经微微翻动,愿力流转,推演演化。

他基于对木(生长、生机)、土(承载、滋养)两种天地之力在星空尺度上的本质理解,逆向推导,创造出了一门适合此情此景的新法门。

此法并非高深的修仙之术,而更接近于一种实用性的“御灵”与“滋养”之道。

其核心在于,通过特定的观想和呼吸韵律,调动微弱的自身愿力与气血,去共鸣天地间游离的木、土属性能量粒子,进而将这些温和的能量引导入自身以及所接触的牲畜体内。

于牲畜而言: 这股能量能极大地促进它们对食物的吸收转化效率,让它们吃得更少却长得更壮,毛皮更光亮,抗病能力显着增强。

长期受此能量滋养,甚至能发生些许良性变异,变得更为聪慧、强健。这直接解决了牧民最根本的生存难题。

于修行者(牧民)而言: 引导能量入体滋养牲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锤炼体魄、凝练心神的过程(锻体、炼心)。

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需要极致的耐心、专注和对生灵的关怀(增强愿力),而非杀戮和掠夺(减少暴虐、贪婪等业力)。

久而久之,修行者自身也会被木、土之力反哺,身体更强健,感知更敏锐,心灵更容易平静祥和。

这门法门,万弘济将其命名为《长生御灵诀》。它门槛不高,无需识字,重在感悟与实践,极其契合蒙古牧民的生活和生产方式。

修行此诀到高深处,不仅能更好地滋养牲畜,甚至能一定程度上与兽类沟通,引导它们的行为,达到“御兽”的效果。

而修行者若能突破凡俗极限,点燃星火,则极易感悟并掌控木、土两种天地之力,踏上星火大道。

创造此法后,万弘济并未直接现身传授。

他如同一个无声的播种者,在游历过程中,偶尔会选择一两个心性纯良、对牲畜充满关爱的年轻牧民或少年,在他们夜晚独自照料牲畜、心神最为宁静专注的时刻,将《长生御灵诀》的基础观想图和精神意念,化作一枚无形的“心印”,悄然植入他们的潜意识之中。

这些牧民对此毫无察觉,只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名地觉得自己精力更充沛,照看牲畜时更加得心应手,仿佛福至心灵,总能知道牛羊马匹需要什么。

他们喂养的牲畜,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健壮起来。变化是缓慢而持续的,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

这一日,万弘济感知到拖雷的心念似乎已然坚定,明确了方向。他再次出现在拖雷巡猎的路径上,这次是在一片金色的白桦林中。

拖雷见到他,不再如第一次那般惊慌拔刀,而是深吸一口气,主动下马,右手抚胸,行了一个郑重的蒙古礼:“先生,您又来了。”

万弘济微微颔首:“看来,你已有了答案。”

拖雷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是的,先生。我想要蒙古强大,但我希望我的族人不再永远挣扎在生存线上,希望我们的孩子未来能有除了战争之外的选择。我希望强大能带来繁荣,而不仅仅是恐惧。”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先生,您说过……可以给我一个观察、思考的机会……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万弘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伸出手指,指尖泛起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褐色光芒,那是高度凝练的木与土之力的显化。

“看到你身旁那匹有些瘦弱的马了吗?”

万弘济指向拖雷亲兵队伍里一匹看起来精神稍逊的坐骑,“集中你的精神,不要想着征服或驾驭它,试着去感受它的疲惫,感受它对丰美水草和健康活力的渴望。然后,将你的意念,想象成初春的阳光和雨露,温柔地包裹它。”

拖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他努力摒除杂念,尝试着像那位万先生说的那样去感受。起初很难,他习惯了用命令和力量去对待坐骑。

但渐渐地,或许是他内心改变的愿力起了作用,他竟真的感受到那匹马传来的一丝微弱的不适和渴望。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象着温暖和滋养的力量。

就在这时,万弘济指尖那点绿褐色的光芒微微一闪,一丝细微的能量顺着拖雷的意念,流淌而出,轻柔地渗入那匹瘦马的体内。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匹原本有些耷拉着脑袋的马,忽然打了个响鼻,抬起头,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神采,疲惫之色一扫而空,甚至主动用头蹭了蹭拖雷的手臂,显得亲昵而充满活力。

拖雷和周围的亲兵们都惊呆了!

“这……这是……”拖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明显精神焕发的坐骑。

这只是最粗浅的应用。”万弘济平静道,“我观察你的族人,创造了此法,名为《长生御灵诀》。它无法让你立刻获得横扫千军的力量,却能让你更好地与草原的生灵沟通,滋养它们,也让你的族人们远离饥饿和贫困,从而减少无谓的杀戮和业障。修行到深处,亦可强身健体,明心见性。”

他看向拖雷:“这,或许可以成为你想要的、那条不同道路的起点。如何选择,如何去做,在于你自己。”

说完,万弘济将《长生御灵诀》最基础的观想图和精神要旨,凝聚成一枚清晰的心印,直接打入了拖雷的脑海之中。庞大的信息流涌入,拖雷顿时僵立在原地,闭目消化起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白桦林中早已失去了万弘济的身影,只有脑海中那篇玄妙而又无比契合草原生活的《长生御灵诀》,以及身旁那匹焕然一新的坐骑,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梦境。

拖雷抚摸着变得温顺健壮的马匹,感受着脑海中那篇奇妙的法诀,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他知道,一条真正属于蒙古、也属于他拖雷的全新道路,就在眼前,等待他去开启。

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不再犹豫,向着部落的方向疾驰而去,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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