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吃了顿安稳的席,然后在众人陆续离席的时候,这才慢慢悠悠的跟着岳翎往外走。
这来时还有马车送,走的时候,人太多,这坐车也得等。
宋钰不想等,便同岳翎一道溜达,便当做饭后消食了。
“小玉儿!”
她这边还没走出多远,沈戚自身后追了过来。
宋钰蹙眉,但还是叫了声,“沈大人。”
沈戚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心中百味横生。
明明两年前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小丫头,怎么一转眼,竟这般大了……
他自边关回来之后,自然听闻了沈玉便是宋钰之事。
原本在听到妻女口中的宋钰时,他只觉得小玉儿这般性情大变,怕是再难相处。
但她既过得舒心,两家互不打扰便是了。
只是今日。
皇帝和皇后对宋钰的赞赏与器重,让他发觉,自己怕是小瞧了这个女儿。
眼下的宋钰,可不只是一个功臣,更是殿前的红人。
若此番她口中火铳当真能改良成功,那么其价值,怕是要远比自己这个侍郎要大的多。
今日在这宴会之上,他更是听到了不少大臣提及宋钰。
虽说褒贬不一,但无不透露出羡慕来。
宋钰是沈家养了十五年的女儿这事儿人尽皆知。
只要她与沈家划清关系这事儿不捅出去,那么与这宋钰关系最近便是沈家。
若经营得当,她也将会是沈家的一大助力。
想到眼下朝中局势,沈戚完全忘记了妻子的交代,满脸笑意的看着宋钰,
“两年多不见了,你当真是大变样,在马场时,我都不敢认。”
宋钰淡淡点头,“沈大人也是,变得让人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以前的沈戚虽只是个翰林院的小官,但记忆中这人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真诚的笑意。
就算对上原主这只皮猴子,也多是乐在其中的无奈。
他有一身文人的儒雅,对儿子严厉,对女儿放纵。
偶与友人小酌两杯,也几句话离不开家里家外。
然而眼下呢?
一绯衣的沈戚和记忆中的那个温和的父亲完全不同了。
他的笑不真诚,他的亲近中带着不加修饰的算计。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却让人几乎认不出来。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便要强的很。
你兄长的小木剑都要抢过来舞两把,结果……”
沈戚呵呵笑着,尽量回忆着自己曾经与沈玉相处时的场景。
可明明才过去不过两年,怎么那些记忆便模糊了?
他含笑摇头,直接省略了下文,“如今咱们父女两个同朝为官,更应守望相助才是。”
沈戚说这话时险些咬了舌头,分外别扭。
宋钰先是纠正他话中的错误,“沈大人,我姓宋,我父亲名宋远和,已经去世多年了。”
沈戚面色稍沉,便听宋钰又道:“且,沈大人是礼部高官,而我不过是个匠人。
咱们得工作内容大相径庭,也难以守望相助。”
沈戚:……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对这交好的虚言,如此较真儿的。
一时间满腔慈父的关爱,都被宋钰给堵了回去。
可眼下周遭多是来往官员,众人皆知他与宋钰的关系,自然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最起码,需得让众人都觉得,他与宋钰交好。
“此番自西岭关回来,也算立了功。
同僚们都想要过来凑个热闹,家中便想着简单办个宴席。
小玉儿,到时候,你也过来,咱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宋钰当真没想到,如今的沈戚不但整个人的面相变了,这脸皮的厚度也增加了不少。
之前自己每句话都在试图拉开两人距离,结果这货就跟听不见一样。
而且,她绝对不信沈戚归家之后,沈明玉没有跳出来诋毁自己。
想来,她在这位心中的形象早已千疮百孔。
如此还能如此热络的贴上来,若说没有所图,宋钰绝对不信。
“沈大人好福气,能有这般能耐的女儿,当真是羡煞我等。”
“是啊,沈大人到底是自小养大的女儿。
这关系便是不同,我家夫人不知给郡君递了几次拜帖,这景园门都不曾进过。”
经过两人的官员,见两人无不恭维一句。
沈戚没一句解释,将所有艳羡之词,都尽数收了。
宋钰看着沈戚,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沈大人,我肩负重任,怕是没有机会。”宋钰直接拒绝。
却听沈戚道:
“你母亲,这些日子病的越发重的,每每都会提及你幼时之事。
她想你的很,就算是为了你母亲,也回去看看可好。”
宋钰:……
当真是对牛弹琴。
宋钰脚下步子加快,却不想沈戚也跟着小跑起来。
宋钰脚步放慢,那沈戚便滔滔不绝。
明明说了不提以前,原来只是不提她被赶出京城受尽苦楚的这两年。
将她被养在沈府的十五年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帮她回忆。
宋钰当真是烦的要炸。
眼看这垂虹山庄太大,要走到大门处还得半个多小时,宋钰径直拦下了一辆院内的代步车。
那车夫正欲说话,便被宋钰一把拎了下来。
“车中贵人莫慌,我是宋钰,蹭个车。”
说罢,坐在了车辕处,接过了这车夫的职责。
车内并无声音传出,宋钰便当对方默认了,手中缰绳摆动马车快速向前而去。
岳翎也早已看出了宋钰的不耐烦,见她有此所举,顺手拦下了同样想蹭上车的沈戚。
直到自家郡君走后,这才让开身形,在沈戚的注视下紧跟马车而去。
沈戚满满的笑意在车子驶出去后,瞬间变了颜色。
他猛地甩了把袖子。
哼,不知好歹。
难不成她以为,仅凭自己会些匠作,便当真将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一个女子,能坐上六品监事的官位已是惊世骇俗。
可这也只到此为止了。
若不懂得合纵连横之术,她这棵独木,早晚被人砍了用来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