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日头正悬在梅苑檐角时,顾念苏正用曾外公的竹篾刀剖开红裸藤。藤心的红髓裹着晨露,剖开的刹那,髓里藏着的红裸丝像被日头晒醒,丝丝缕缕往陶盆方向飘——盆里的红裸苗已蹿到尺许高,新抽的藤条卷着金红,梢头凝着颗光珠,珠里浮着“抽”字。这是春分特有的“抽藤红”,老辈说,得让藤条顺着日头的方向爬,才肯结出饱满的红裸籽。
“竹架被红裸藤缠满啦!”小石头扛着新削的竹条冲进院,竹条上还沾着菜园的湿泥,是帮王爷爷加固爬架时带的。他把竹条往陶盆旁的木架上一搭,红裸苗的新藤像有了灵性,“嗖”地缠上去,藤叶展开的瞬间,叶背的红纹在日头下亮成细线,在青砖地拼出片细碎的光,像被春风剪碎的朝霞。
穿蓝布衫的陈爷爷捧着个竹编络子进门,络子里装着红裸藤编的小环,环上每圈都嵌着红裸石粒,石粒被晨露浸得发亮。“这是你曾外公春分扎藤用的‘引红络’,”他把络子往竹架最高处一挂,络子垂落的红绳立刻被新藤缠住,“藤条认络子上的石气,顺着爬才不会乱了筋骨。”话音刚落,络子上的石粒“叮”地轻响,红绳上竟冒出细小的红根,往藤条里钻。
女孩提着太奶奶的藤篮蹲在竹架旁,篮里的红裸石剪子沾着草木灰,剪刃的红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太奶奶说,春分抽藤要剪三刀,头刀去弱,二刀理蔓,三刀引红。”她拿起剪子往最细的藤条上轻剪,剪下的残藤落地瞬间,竟“啪”地绽开朵极小的红花,花瓣里裹着的红粉溅到陶盆里,盆沿立刻又抽出根新藤,藤尖比别处更红更亮。
小陈的孙子背着布包跑进来,包里是用油纸裹着的红裸粉团,粉团里掺着晒干的油菜花蜜。“太爷爷在谷仓里翻到的,说春分喂藤吃点甜,抽的藤条才够韧。”他把粉团捏碎撒在竹架根下,红粉遇潮成浆,顺着竹架的缝隙往上爬,每爬过一处,藤条就粗一分,叶间竟冒出米粒大的红苞,苞尖沾着蜜香。
顾念苏翻开《醒红记》,春分那页夹着片干制的红裸藤叶,叶纹里的红粉被日头晒得微微发亮。页上写着:“春分抽红,如绣布线,日为经,露为纬,石气穿其间,方得藤顺苗旺。”她指尖刚触到叶尖,窗外的风突然卷起藤叶,叶尖的红粉飘进陶盆,盆里的藤条“簌簌”作响,竟顺着竹架盘出个“丰”字的轮廓。
“红裸藤在数节呢!”小石头趴在竹架边数藤节,每节藤上都有圈浅红的痕,“一节生三叶,三叶藏一苞,太爷爷说这是‘红裸记岁’,节越多,秋里收的籽越沉。”他数到第七节时,那圈红痕突然变深,渗出细小红珠,珠落进土里,竟长出根须,往旁边的石钵里钻——钵里的红裸石粉正随着日头升温,腾起细小的红雾。
陈爷爷用红裸石片刮竹架上的青苔,石片划过的地方,留下道红痕,藤条立刻顺着痕往高处爬。“藤条认石气,就像娃娃认娘的手。”他指着竹架顶端的引红络,络子上的红绳已被藤条缠成个红球,球里的石粒“嗡嗡”轻颤,“这是在跟土里的石根说话呢,说日头够暖了,该往高里长,往亮里去。”穿绿头绳的小姑娘捧着装满露水的陶罐过来,往红球上浇了点水,红雾顿时浓了三分,竟在半空拼出片小小的菜园。
傍晚的霞光漫进菜园时,红裸藤已爬满半架,新抽的梢头探向竹架最高处,像在够天上的流云。老人们坐在石桌边,用红裸藤条编着新的爬架,藤条在手里弯出柔顺的弧度,编出的格子里都嵌着粒红裸石,“给新藤搭个暖窝,让它们知道往哪爬才稳当。”李奶奶把编好的小爬架插进陶盆旁,红裸苗的新藤立刻缠上去,缠得又快又紧,像怕被春风吹跑似的。
顾念苏抱着账本坐在竹架下,看红裸藤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长,藤影里的红纹随日头移动,竟在账本上拼出“长”字。她提笔写下:“春分,红裸抽红,藤攀。”笔尖落处,竹架顶端的红球突然炸开,无数细小的红粉飘下来,落在藤叶上,叶尖顿时又蹿高寸许,梢头的光珠亮得像缀在藤上的小太阳。
夜风起来时,竹架上的红裸藤轻轻摇晃,藤叶相碰的声音像在说悄悄话。顾念苏凑近听,恍惚听见曾外公的声音混在风里:“抽藤的红,是憋着劲往高里走,却也记着把根往深里扎——就像过日子,既要抬头看日头,也得低头踩实土。”她往竹架根浇了点水,水渗进土里的瞬间,红裸石粉腾起的红雾里,浮出无数细小红根,在泥里织成张密网,托着藤条往更高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