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穆白是被一股熟悉的酸馊味呛醒的。
油腻的炒白菜混着剩菜汤的复杂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耳边是食堂特有的、几百人同时进食造成的嗡嗡声浪，夹杂着餐盘碰撞和少年人毫无顾忌的喧哗。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褪色泛黄的食堂餐桌，桌面上还有不知哪个前辈刻下的歪扭“早”字。
强烈的眩晕感击中了他。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在那场为了争取一个大项目连续通宵第七晚之后，心脏骤停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这具年轻的胸膛里。作为一头三十-five岁、发际线危危可危、被房贷和KpI压得喘不过气的社畜，他最后的记忆是电脑屏幕上冰冷的倒计时和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霓虹。
可现在……？
他茫然地抬头，四周是穿着蓝白校服、满脸胶原蛋白的少男少女。墙壁上挂着“珍惜粮食，远离浪费”的红色横幅，角落那台总是播放午间新闻的老旧电视机里，正传来关于某地经济增长的播报声。
这是……江城一中？他的高中时代？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手臂上传来的湿黏触感和周围瞬间爆发的哄堂大笑，打断了杨穆白的怔忡。
一个堆满剩饭剩菜的餐盘砸落在他脚边，几滴油汤溅上了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
“哟，大学霸，思考人生呢？挡着道了知不知道？”
一个嚣张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杨穆白缓缓抬头。黄毛，吊梢眼，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痞气的笑，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
张浩。高三有名的刺头，以欺负他为乐的校霸之一。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涌回。是了，高三上学期，食堂。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上一世，他选择了忍气吞声，在一片嘲笑声中默默弯腰，想捡起那个餐盘，结果却被张浩故意一脚踩在手背上，羞辱加倍。
那种屈辱、无力、愤怒到浑身发抖却不敢反抗的感觉，时隔十几年，依旧刻骨铭心。
心脏因为重生前的猝死和此刻激荡的情绪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破胸腔。
就在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暴怒达到顶峰的瞬间——
【叮——！】
一个极其欢脱，与此刻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且纯净的‘愤怒’情绪，能量等级：S！符合绑定标准！】
【情绪兑换系统正在激活……绑定成功！恭喜您，杨穆白先生，您已成为本系统唯一的尊贵用户（试用版）！】
【新手礼包已发放，请查收~祝您收割愉快！】
眼前瞬间展开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蓝色光屏，界面简洁得像某个劣质页游。
【用户：杨穆白】 【当前情绪能量：愤怒：100点（S级纯净度！）】 【可用兑换：暂未解锁】 【新手礼包：待开启（是\/否）】
杨穆白：“……”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死得太突然，出现了临死前的幻觉。
“喂！吓傻了？”张浩见他半天没反应，只是眼神发直地看着空气，顿感无趣，又带着被无视的恼怒，伸手就要来推他的脑袋，“老子跟你说话呢！滚开！”
那只带着汗渍和油腻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杨穆白头发的前一秒，停住了。
不是张浩良心发现，而是他的手腕被一只看似瘦弱却异常用力的手死死攥住。
杨穆白站了起来。
他比张浩略高一些，平时总是习惯性含胸驼背，此刻却站得笔直。那双总是低垂着、被厚刘海遮盖的眼睛抬了起来，里面不再是以往的怯懦和闪躲，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探究意味的审视。
他正死死盯着张浩的脸，不，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张浩头顶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半透明标签。
【姓名：张浩】 【实时情绪产出：愤怒（因被无视\/轻微惊讶）：15点\/分钟…傲慢：8点\/分钟…愉悦（源于欺负人）：20点\/分钟…】 【可收割对象：是】
所以……不是幻觉？
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是真的？情绪……还能收割？
“你他妈……”张浩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又惊又怒，“松手！找死吗你！”
【来自张浩的愤怒+25！】
提示音欢快地响起。
杨穆白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
他猛地一甩手，张浩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跟班。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们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似乎没人想到这个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书呆子今天居然敢反抗。
“浩哥！”
“你他妈真活腻了！”张浩稳住身形，感觉面子彻底挂不住了，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脸色涨红，骂骂咧咧地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动手。
【来自张浩的愤怒+30！羞辱+15！】
杨穆白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他甚至无视了对方气势汹汹的架势，在心里默念：“开启新手礼包。”
【叮！新手礼包开启成功！】 【获得被动技能：‘百分百被泼饭定律’（初级）——身处食堂环境，小幅提升被食物泼溅的几率，并为宿主提供‘绝对闪避’与‘精准反击’临时buff！】 【获得主动技能：‘情绪引爆’（试用一次）——锁定单一目标，将其当前产生的最高情绪放大并瞬间抽取50%！】 【解锁基础兑换列表：请自行查看。】
杨穆白看着那个“百分百被泼饭定律”，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都什么鬼东西？
但眼下没时间细究。
张浩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拳直冲他面门而来！带着风声，显然是下了狠劲。
周围的惊呼声更大，甚至有人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
杨穆白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动的。身体仿佛自有意识般，以一个极其微小而轻盈的角度侧身——那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举重若轻的从容。
张浩志在必得的一拳擦着他的鼻尖落空，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前扑去。
而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电光石火间，杨穆白的手臂仿佛“不经意”地一抬——手肘精准地撞在了旁边餐桌上另一个没人收拾、汤碗里还飘着油花的餐盘边缘！
“哐当——哗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在所有人眼中，看到的景象就是：张浩凶悍地一拳打向杨穆白，杨穆白看似惊险实则完美地躲开，而张浩自己冲得太猛，带翻了旁边的餐盘，然后……
然后那满满一盘剩饭剩汤，半点没浪费，全都扣在了他自己头上、身上。
黏糊糊的米饭挂在黄毛上，菜汤顺着头发和脸颊往下滴淌，一片青菜叶子顽强地贴在他的额头。整个人狼狈不堪，臭气熏天。
食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浩自己也懵了，僵在原地，感受着头上身上湿滑黏腻的触感和四面八方投来的惊愕目光。
【来自张浩的震惊+50！羞辱+80！暴怒+100！！！】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杨穆白脑中刷屏。
杨穆白站在一步之外，校服干净整洁，与浑身狼藉的张浩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个意外。
他甚至还好心地、慢条斯理地提醒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同学，浪费粮食不好。”
“噗——”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同点燃了引线，死寂的食堂瞬间被爆炸般的哄笑声淹没！
“哈哈哈哈！浩哥这新造型绝了！”
“自己带翻的盘子可还行？”
“妈的笑死我了！这就是报应吗！”
张浩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巨大的羞辱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身体气得剧烈发抖，指着杨穆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来自张浩的暴怒+150！杀意+20！】
【能量充沛！是否试用技能‘情绪引爆’？】
杨穆白眼神微动，心中默念：“是。锁定张浩，情绪：暴怒。”
没有任何光影特效。
但正处在爆发边缘的张浩，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了心脏！他猛地捂住胸口，脸上极致的愤怒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虚弱感取代，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神都有些涣散，连头上的饭粒都忘了甩掉。
仿佛刚才那股支撑着他要杀人的怒火，被瞬间抽空了一大半。
【成功抽取‘暴怒’能量：75点！当前总情绪能量：175点！】
【叮！检测到情绪能量达到100点，解锁基础兑换项：‘体质微量强化’、‘记忆力小幅增强’、‘幸运值+1（临时24小时）’。】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骤然涌入杨穆白四肢百骸，驱散了重生带来的最后一丝虚弱感，连视力似乎都清晰了不少。脑海中也变得一片清明，许多原本模糊的高中知识细节竟清晰浮现。
力量感……和掌控感。
杨穆白微微握了握拳，感受着这真切的变化。他看着瘫坐在地、眼神呆滞、浑身污秽的张浩，又扫过周围那些还在哄笑、惊讶、窃窃私语的同学，他们头顶或多或少都漂浮着【惊讶】、【愉悦】、【幸灾乐祸】的情绪标签，如同一个个等待采集的光点。
荒诞，滑稽，却又……无比有趣。
这个重来的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嘴角难以抑制地，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玩味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食堂上空，无人能见的维度里，一道极其细微、冰冷的机械波扫描而过，悄然锁定了他。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维情绪能量爆发点。坐标：G-73区，江城一中。能量特征：疑似未注册‘心灵能力者’。波动等级：E级（低威胁）。记录在案。开始初步评估……】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电子提示音，与欢脱的系统音截然不同，并未被杨穆白察觉，一闪即逝。
杨穆白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寒意，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窥视了一眼。
他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顿，警惕地抬起头，望向食堂空旷的穹顶。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老旧吊扇吱呀转动的声音，和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剩饭菜的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