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
李美玲朋友圈里，九宫格像一扇突然打开的窗，窗外是他不愿看见的风景。
尤其是第五张照片，她怀里抱着的库洛米玩偶，背景分明是李伟那家“娃娃鸡”店的彩虹墙。
“她上周不还说娃娃机是智商税吗？”这个念头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他关掉图片，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有些愣神的脸。
一种熟悉的，被排除在某个重要圈子外的感觉又悄然浮现。
他想起父亲昨晚在饭桌上的话：
“小军，那个电玩城项目，数据不太好看。
你得知道，咱们家投钱，不是让你玩过家家的。”
此刻，李美玲的照片，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那份挫败。
董军想要的，从来不只是李美玲的回应。
他渴望的是一种确认，确认自己足以匹配家族期望，确认自己的眼光和选择能被认可。
李美玲，某种程度上成了他证明自身价值的“外部目标”。
而现在，这个目标似乎正滑向一个他有些轻视的对手。
那个仅凭几家娃娃机店，就风生水起的李伟。
他点开与李美玲的对话框，打了又删，最终发出去的是：
“玲玲，这家店看来挺适合拍照。”
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甚至带点疏离的点评意味。
这是他从无数次商业谈判中学到的：
越是意在必得，越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李美玲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来，是一个小猫打滚的表情包，附言：
“是呀，意外发现的小天地，出片率蛮高~”。
董军盯着那个波浪号，试图解读背后的情绪。
是敷衍，是开心，还是……一丝他不愿承认的、对李伟店铺的真心赞赏？
他忍不住又发一条：“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喜欢这种太‘萌’的风格。”
这次李美玲回得快了些：“人总会变的嘛，而且女孩子拍拍照，很正常啦。”
后面跟了个俏皮眨眼的表情。
“人总会变的”。
这句话在董军听来格外刺耳。
他联想到自家那个客流日渐稀少的电玩城，和李伟店门口排起的队伍。
一种更深的危机感袭来：
难道他和他所代表的“旧世界”，正在被李美玲，甚至被这个时代悄然抛弃？
他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琴岛的繁华夜景，但他此刻却觉得有些孤立。
他想起李美玲提到过，想拍一组“城市光影”主题的照片。
他当时觉得麻烦，想着找个专业摄影师棚拍更快。
但现在，他意识到，李美玲享受的或许是那种“发现”和“参与”的过程。
是在特定环境下，真实互动和情绪捕捉，而这恰恰是李伟那种接地气的店铺能提供的。
董军意识到，他或许不能再仅仅依靠财富和身份带来的天然吸引力。
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李美玲的内心需求，甚至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和竞争对手。
他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帮我查一下‘娃娃鸡’这类网红店铺的运营模式和受众心理分析，越详细越好。”
他知道，这场围绕李美玲的“竞争”，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自己，也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挑战欲和一丝不确定性的光芒。
李美玲的朋友圈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李伟的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
他点开九宫格最中间那张照片。
李美玲抱着库洛米玩偶靠在彩虹墙上，定位明晃晃标着【娃娃鸡】的地址。
“这姑娘确实会来事。”
他嘴角刚扬起来，又瞥见评论区董军的点赞头像，瞬间想起上周宋颜颜敷衍宣传时，连定位都忘了加的糟心场面。
微信弹出新消息时，李伟正算着今日客流量。
李美玲发来个猫咪歪头的表情包：
“学弟，姐姐这波宣传够意思吧？连我妈都问我是不是接商务推广了。”
他故意晾了五分钟才回：“比某些拿钱办事的强。”
这话戳中了李美玲的痒处。
她秒回一条语音：“我粉丝群里好多姐妹问地址呢！
明天带两个百万粉主播去你店里打卡～”
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活像急着邀功的麻雀。
李伟把计算器按得咔咔响。
他想起夏知秋上次宣传时连商品链接都贴错，对比之下李美玲这种自带流量，还懂精准投放的合作伙伴，确实省心得多。
但当他看到消息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闪动时，立刻绷紧了神经。
他知道讨赏的环节要来了。
“说起来……”李美玲的消息带着欲言又止的波浪号，“宋颜颜上次说你给她的会员卡能打八折？”
李伟盯着这句话笑了。
他翻出抽屉里那张镀金的001号会员卡，拍照发过去：“首张至尊卡留给你，终身免排队。”
手机那头沉默了两分钟，突然弹出个烟花爆炸的动图。
但李美玲的野心不止于此。
下条消息直接跳转了话题：
“听说校门口新开了家日料，一个人吃双人套餐好亏哦。”
李伟的拇指悬在语音键上。
他透过玻璃门，看见夏知秋正在货架前整理玩偶，宋颜颜在收银台教新员工操作机器。
“吃饭的事再说，”他按下录音键时声音带笑，“当前主线任务是帮两位学姐冲业绩。”
这句暧昧的拒绝让李美玲愣在宿舍床上。
她反复播放这条语音，试图从背景音里分辨是否有女生的笑声。
最后愤愤然打字：“果然男人事业心一重，就连饭都不香了。”
李伟回得飞快：“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董军那样天天当陪吃。”
这话像根针扎在李美玲心尖上。
她想起昨天刚用“要赶论文”搪塞过董军的晚餐邀请，现在被李伟拿来反将一军，简直像被看穿了所有小心思。
聊天终结于夜里十一点。
李伟发来句“准备睡了，有点累”，正是上周李美玲用来打发董军的原话。
她盯着这句话，突然把脸埋进枕头笑出声。
这种被人看透，又轻轻揭过的感觉，居然比收到至尊卡，更让她心跳加速。
窗外飘来火锅店的香味时，李伟正给宋颜颜发明日库存清单。
手机屏幕映出他带笑的眼睛，聊天框最上方备注着“二号种子选手”的联系人，刚刚发来新消息：“明天我带三个主播去店里，记得留拍摄位。”
他熄灭屏幕，货架上的库洛米玩偶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