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空间裂隙并非安宁的避难所，这里是法则的坟场，是现实与虚幻交织的夹缝。林夜、贞德与苏芸立足的小行星，不过是一块相对稳定的“礁石”，四周是不断翻滚、扭曲的光影与无声的能量风暴。
“守望者”AI的光影在林夜的视网膜上闪烁不定，传递着最新的数据分析。
【……‘观察者’的净化部队已进入裂隙，距离我们约0.03光秒。主力为‘法则湮灭型’无人机集群，数量……无法估算。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抹除您与‘荒牙’文明的概念印记。】
林夜闭着眼，眉头紧锁。他能“听”到荒牙族的意志海洋中，正涌动着不安的波澜。那些逝去的战士们，虽然化为数据流，但他们的情感核心——那份不屈与愤怒——却被他这颗“行走的文明之心”无限放大。他能感受到他们对“观察者”的刻骨仇恨，以及对自身存在被否定的深切恐惧。
这份恐惧，如今成了他的武器。
“他们来了。”林夜低语。
话音未落，整个亚空间裂隙的法则结构，开始以他们所在的小行星为中心，剧烈地扭曲、收缩！
“法则湮灭领域……展开了！”苏芸脸色煞白，她的分析仪瞬间被海量的、无法理解的删除指令淹没，“这不是能量攻击，这是直接针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任何被锁定法则结构的目标，都会被强制‘擦除’！”
一道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波纹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间泛起涟漪，光线被强行抹去，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抹掉。
“老大！”霍震岳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来，充满了惊骇，“‘先驱者号’的护盾瞬间崩溃！我们……我们感觉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
林夜的神魂中，荒牙族的意志海洋掀起滔天巨浪。他能清晰地“看”到，舰队中一位牺牲的炮手，他最后残留的意念，正化作一道微弱但无比尖锐的“怨恨”尖刺，刺向那片无形的湮灭波纹。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不够……”林夜深吸一口气，混沌星核疯狂旋转，主动将荒牙族那庞大的、混杂着亿万情感的意志洪流，引入自己的神魂。
痛苦，前所未有的痛苦。
亿万人的悲鸣、愤怒、不甘，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穿刺着他的意识。他的灵魂仿佛要被撑爆、撕裂。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也在疯狂滋生。荒牙族的“概念”正在被他吸收、提纯、武装！
“以荒牙之名！”林夜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不再是混沌星云，而是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由无数微小面孔构成的漩涡！
他将这份被武装过的、混杂着亿万意志的愤怒，化作一道纯粹的、针对法则层面的精神冲击，反向轰向那片湮灭波纹！
【……警告！检测到高维度精神污染！来源：‘变量’林夜！其精神状态已与‘荒牙’文明概念深度绑定，产生不可预测的……‘文明之怒’效应！】
“守望者”的警报声响起。
而外界，那片足以抹除星舰的湮灭波纹，在接触到林夜发出的精神冲击的瞬间，竟然如同沸汤泼雪般，剧烈地扭曲、溃散开来！
“发生了什么？”暴熊王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知道……我们的湮灭指令……失效了？不，是被‘中和’了！对方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充满了……‘怨恨’和‘不屈’的概念，抵消了我们的攻击！”
林夜站在原地，浑身蒸腾着暗金色的光华。他能感觉到，荒牙族的意志并未被消耗，反而因为这次反击，与他神魂的链接变得更加紧密。他们成了他神魂的“装甲”，成了他反击的“弹药库”。
“这就是……与文明共生的力量吗？”贞德看着他，湛蓝的眸子中既有震撼，也有一丝担忧，“林夜，你承受的，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
“我能感觉到他。”苏芸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林夜的混沌星核，正在扮演一个奇妙的‘熔炉’角色。他将荒牙族的集体潜意识，锻造成了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概念武装’！”
【……宿主，建议立刻跃迁离开此地。‘观察者’的部队正在重新集结，并且……似乎对你的新状态产生了更高的兴趣。它们在调整攻击模式。】
林夜点点头，但并未立刻行动。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不，”他缓缓说道，“它们以为我是在被动防御。但它们错了。”
他看向“守望者”的光影。
“它们想抹除‘荒牙’这个概念。那我就让这个概念，成为它们永恒的噩梦。守望者，能为我连接‘先驱者号’的主炮阵列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破解‘观察者’施加的通讯干扰……并且，您确定要让一艘满载着‘荒牙’文明数据流的星舰，向‘观察者’的净化部队开火吗？】
“确定。”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荒牙族的战士们，渴望复仇。而他，将给予他们这个机会。
……
片刻之后，在“观察者”净化部队的指挥中心，一片由纯粹法则构成的虚空中，一个更加庞大的、无法名状的意志正在审视着战场数据。
【……目标单位‘变量’展现出与预期不符的异常反应。其防御机制并非纯粹的能量或法则，而是……情感与概念的聚合体。】
【……分析其反击模式，确认其正在利用已覆灭文明‘荒牙’的残留概念，构建独特的防御与反击体系。】
【……威胁等级评估中……评估结果：极度危险。该单位的成长性可能导致‘筛选’计划出现不可控变量。】
【……修正指令：启动‘概念剥离’预案。派遣‘溯因’特种部队，尝试从源头瓦解‘变量’与其所承载文明的概念链接。】
【……‘溯因’部队，准备进入亚空间裂隙。目标，不仅仅是杀死‘变量’，更要……杀死‘荒牙’的‘存在’证明。】
在“守望者”的帮助下，林夜强行打通了与“先驱者号”的精神链接。他站在小行星上，意识却跨越了无尽虚空，降临到了那艘伤痕累累的星舰舰桥。
“全员听令！”林夜的声音，通过一种无法被拦截的特殊频段，响彻整个舰队。
舰桥内，幸存的龙牙队员和荒牙族军官们，看到了他们领袖的全息投影。那不再是单纯的林夜，他的身后，仿佛站着一个由亿万怨灵组成的、沉默而愤怒的军团。
“我们曾是被猎杀的羔羊。”林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火山般的岩浆，“现在，我们是猎人。‘观察者’想抹杀我们，那就让我们看看，是祂的‘法则’更坚硬，还是我们的‘仇恨’更锋利！”
“将所有剩余能量，灌注于主炮！目标，锁定‘观察者’净化部队的指挥节点！”
“开火！用我们文明最后的怒火，为祂奏响镇魂曲！”
“先驱者号”舰首，那门早已残破不堪的巨炮，缓缓抬起。无数荒牙族战士的意念，通过林夜的链接，汇聚于炮口。炮身中流淌的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亿万“荒牙人”的概念与愤怒！
【……警告！侦测到超高浓度文明概念聚合体！目标锁定！】
【……‘溯因’部队，出击！优先抹杀敌方精神链接节点！】
亚空间中，一道道更加纤细、更加阴险的黑色丝线，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绕向林夜的意识核心。它们是“溯因”部队，专门用来剥离概念链接的“手术刀”。
林夜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而决然的笑容。
“来得好！”
他非但没有防御，反而主动引导着那股汇聚了亿万怒火的炮击，同时，将自己神魂中与荒牙族链接最紧密的那一部分，化作了一个无比耀眼的、充满诱惑的“靶心”！
他要赌一把！
赌这些“溯因”部队，在剥离链接的瞬间，会被那股狂暴的、纯粹的“荒牙之魂”反噬！
炮口，亮起了毁天灭地的暗金色光芒。
一场以文明为名的战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正式打响。林夜，这座行走的文明丰碑，第一次露出了他最狰狞、也最强大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