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挑干净的葱姜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卧室时，林晓妍是被一股若有似无的米香勾醒的。
她动了动指尖，昨夜发烧后残留的疲惫还缠在骨缝里，连睁眼都要费些力气。窗帘是顾宇轩睡前换的厚款亚麻料，遮光性好得很，可此刻那道窄窄的光带里，浮动的尘埃都看得分明，像极了她昏沉间混乱的思绪。
昨晚她是被冻醒的，浑身发着冷，喉咙却烧得发疼。摸索着想去拿床头的水杯，刚坐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跌回枕头时撞出的轻响，竟让客厅里的人瞬间有了动静。顾宇轩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本没看完的建筑图纸，暖黄的走廊灯光落在他肩上，把他眼底的慌张照得无所遁形。
“怎么了？”他的声音还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却快步走到床边，手掌先覆上她的额头——那温度让他眉峰瞬间拧成了疙瘩，“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林晓妍想摇头说没事，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顾宇轩没再多问，转身去浴室拧了冷毛巾，又翻出退烧药，连水都晾到了刚好能入口的温度。她吞药时，他还蹲在床边，指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有没有想吃的？”喂她喝完水后，他坐在床沿，指尖还留在她的手腕上，数着脉搏的频率，“粥？还是面？”
林晓妍闭着眼摇头，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连带着嗅觉都变得异常敏感。窗外飘来邻居家炒菜的葱姜味，明明往常觉得是家常的香气，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鼻腔，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别……有葱姜味的都不行，闻着犯恶心。”
她当时说得含糊，烧得昏沉的脑子甚至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把话说完整，只记得顾宇轩“嗯”了一声，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原以为他不过是随口应下，毕竟葱姜是家常调味的底子，少了总觉得少点味道，更何况她向来不挑剔，他未必会把这句昏话放在心上。
可此刻鼻尖萦绕的米香，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味，反倒让她来了精神。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身上的睡衣被换成了柔软的纯棉款，领口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感——想来是顾宇轩今早趁她没醒时换的。卧室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厨房传来的轻响，不是抽油烟机的轰鸣，更像是勺子碰撞瓷锅的细碎声，轻得怕扰了她。
林晓妍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地板被地暖烘得温热，连带着脚心都暖融融的。走到客厅时，才发现顾宇轩把窗帘拉开了半边，晨光刚好落在餐桌的青瓷碗上，碗沿映着一圈浅淡的光晕。
桌上摆得简单，只有一碗粥，一碟切得极薄的酱萝卜，还有一双擦得干净的竹筷。青瓷碗是她去年在古镇淘来的，碗身绘着细碎的兰草纹，此刻盛着乳白的蔬菜粥，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米油，看着就稠糯得很。
她走过去坐下，指尖碰了碰碗壁，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低头往碗里看，青菜碎切得匀细，每一粒都裹着米浆，沉在粥里若隐若现，可扒拉了两下，竟真的没找到半片葱，半粒姜。
“醒了？”顾宇轩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干净的布，指尖沾着点粥渍，显然是刚擦过锅沿。他穿了件浅灰色的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湿痕，想来是洗东西时溅上的。
林晓妍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发梢，竟能看见几缕极淡的软毛。他走过来，把勺子递到她手里，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水汽：“我把葱姜煮出味就捞出来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你现在味觉敏感，先吃小半碗试试，不够再添。”
她捏着勺子，低头舀了一勺。粥很稠，勺子提起来时，还能拉出细细的米丝。送进嘴里，米香先在舌尖散开，带着点熬煮到极致的绵密，紧接着是青菜的清甜，没有一丝生涩味，显然是煮得透了。
胃里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上爬，像有只温热的手轻轻揉着发胀的胃袋，连带着昨晚发烧的不适感都消散了大半。她慢慢嚼着，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潮，不是难过，是那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的柔软。
顾宇轩就坐在对面，没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吃，时不时伸手替她把垂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他话不多，却总在这些细碎的地方做得周全——知道她发烧时怕光，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知道她胃不舒服，粥就熬得比平时更久；连她随口提的一句“葱姜味冲”，都记在心里，煮完味就立刻捞出来，连一点碎末都不肯留下。
“怎么了？”见她停下动作，眼眶泛红，顾宇轩立刻坐直了些，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怕自己手凉，先在衣服上擦了擦，“粥不好吃？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晓妍摇摇头，把勺子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口。”
他没推辞，张嘴含住勺子，米香混着青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他平时煮的粥更软更糯。他抬眼看向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像个等着被夸的孩子。
“好吃。”他笑了笑，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我们晓妍的眼光好，挑的碗好看，煮出来的粥都更香。”
这话带着点调侃，却让林晓妍的脸微微发烫。她知道，这粥哪里是碗的功劳，明明是他守在灶台前，熬了将近两个小时，又一点点把葱姜捞干净的心意。
她低头继续吃，小口小口的，每一口都嚼得很慢。酱萝卜切得极薄，咸淡刚好，解了粥的绵密，又不会太咸刺激喉咙。顾宇轩见她吃得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慢慢嚼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像怕她下一秒就会不舒服。
“昨晚烧到几点？”林晓妍忽然问。她记得半夜醒过一次，模模糊糊看见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体温计，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专注得很。
顾宇轩想了想：“大概三点多退下去的，后来就没再烧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没提自己每隔一个小时就起来给她量一次体温，换一次毛巾，也没提他凌晨去厨房煮姜茶，怕她夜里再着凉。
林晓妍“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知道他的性子，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是晾到刚好温度的水，是换好的干净睡衣，是挑得干干净净的葱姜，是此刻落在她身上的、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目光。
粥吃到一半，顾宇轩起身去厨房，很快端来一杯温温的蜂蜜水：“先喝点水，润润喉咙。”他记得她昨晚说喉咙疼，特意在蜂蜜水里加了点梨片，煮了几分钟，去了梨的凉性，又能润喉。
林晓妍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清甜的蜂蜜味混着梨的淡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原本有点发紧的喉咙瞬间舒服了不少。她看着顾宇轩，忽然觉得，生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让她更清楚地看见，这个男人是如何把她的喜好和不适，都刻在心里，落在实处。
“下午再睡会儿，”顾宇轩见她喝完水，把空杯收走，又替她把粥碗往跟前推了推，“我把工作挪到家里了，有事你喊我就行。”
林晓妍点点头，舀起最后一勺粥。碗底干干净净，连一点青菜碎都没剩下。她放下勺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好撑。”
顾宇轩被她的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撑了就歇会儿，我来收拾。”他拿起碗碟，转身往厨房走，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踏实。
林晓妍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去他家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连厨房都很少进的人，煮个面条都能把水烧干，更别说熬粥了。可后来，为了她胃不好，他慢慢学着熬粥，学着炒菜，学着记住她不吃葱姜，记住她吃辣会胃疼，记住她发烧时要喝温温的蜂蜜水。
原来爱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的承诺，而是把对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一点点学着去适应，去照顾，去把那些细碎的、不起眼的小事，都做得妥帖周全。就像这碗挑干净了葱姜的粥，没有多么轰轰烈烈，却满是藏不住的温柔和在意。
阳光渐渐爬满了餐桌，落在林晓妍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她看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最幸福的事，不过是有人把你的随口一提，当成了头等大事，把你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了心尖上。
顾宇轩收拾完厨房出来时，看见林晓妍正趴在餐桌上，看着窗外发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在想什么？”
林晓妍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在想，下次我也要给你煮一碗挑干净葱姜的粥。”
顾宇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我等着。”
怀里的人软软的，带着刚喝过粥的暖香。顾宇轩收紧手臂，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原来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花时间，愿意把你的小事当成大事，愿意和你一起，把柴米油盐的日子，过成满是温柔的模样。
窗外的阳光正好，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点春天的暖意。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心底那股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名为幸福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