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二年二月十二日辰时，盛京崇政殿内，明黄色龙椅上的皇太极手指轻叩案几，案上摊着多尔衮送来的“联手退敌”捷报。他身着明黄龙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无半分暖意——捷报中“皮岛水师奋勇杀敌，镶白旗骑兵驰援及时”的描述，让他愈发忌惮多尔衮对皮岛兵力与白旗的掌控力。
“陛下，”内弘文院大学士希福躬身出列，“睿王爷与毛文龙联手退敌，虽为大清立下功劳，但若二人私交过密，恐生后患。臣已按陛下之意，派人查探，据回报，多尔衮与毛文龙在义州密谈三次，且毛文龙的粮饷、装备皆由多尔衮一手调度，似有私盟之嫌。”
皇太极抬眼看向希福：“私盟？具体有何证据？”
“暂无实据，”希福道，“但皮岛监军博尔晋奏报，毛文龙对睿王爷言听计从，正蓝旗士兵被排除在军务决策之外；且睿王爷派图赖率工匠赴皮岛修缮战船，却未向盛京兵部报备，似有将皮岛水师化为私兵之嫌。”
“哼，果然如此。”皇太极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殿内诸王，“多尔衮手握正白、镶白两旗，又掌控皮岛水师，权势日盛，若不加以制衡，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立刻出列，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八哥说得对！十四弟独断专行，私与毛文龙立约，如今又掌控水师，若不削其兵权，日后恐难约束！臣以为，可将正白旗此前增兵的两千人调归正红旗管辖，削弱其兵力！”
和硕肃亲王莽古尔泰附和：“英亲王所言极是！毛文龙反复无常，多尔衮却对其深信不疑，若二人联手，恐对大清不利。臣建议，令毛文龙即刻赴盛京朝贡，实则将其调离皮岛，由朝廷接管水师！”
和硕礼亲王代善眉头微蹙，躬身道：“八弟，削权需谨慎。多尔衮刚立大功，此时削其兵权，恐寒了将士之心；毛文龙刚归附，强行调离皮岛，恐引发水师哗变。不如派亲信赴义州‘协助防务’，暗中监视，再从长计议。”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代善的提议正合他意——既不公开削权引发反弹，又能暗中制衡。他朗声道：“二哥所言有理。朕意已决，传旨：
一、正白旗此前增兵的两千人中，一千人改归阿济格正红旗管辖，由阿济格派将领前往义州接收；
二、令多尔衮即刻派毛文龙亲赴盛京朝贡，向朕禀报皮岛防务，不得延误；
三、派萨哈廉（代善三子，正红旗梅勒额真）赴义州‘协助防务’，参与义州军务议事，定期向朕禀报多尔衮动向。”
“臣等遵令！”诸王大臣齐声应下。阿济格虽未完全如愿，却也得到一千兵力，神色稍缓；莽古尔泰虽不满未调离毛文龙，却也认可监视之策；代善则因儿子萨哈廉被委以重任，对皇太极的平衡之术暗自叹服。
三日后，义州府衙内，多尔衮展开盛京送来的圣旨，指尖划过“一千人改归正红旗”“毛文龙赴盛京朝贡”“萨哈廉协助防务”的字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太极的制衡之意，昭然若揭。
“十四哥，八哥这是明着削我们的权！”多铎气得拍案，“正白旗增兵本就为了防备毛文龙，如今调走一千人，兵力受损；还让毛文龙赴盛京，分明是想将他调离皮岛，接管水师！”
正白旗固山额真吴拜也道：“王爷，萨哈廉是礼亲王之子，又是陛下亲信，派他来义州，名为协助，实则监视。我们的军务决策，恐会被他传回盛京。”
多尔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落在范文程身上：“范先生，你如何看待此事？”
范文程躬身道：“王爷，陛下此举有三重意图：调兵给阿济格，是削弱正白旗实力；令毛文龙赴盛京，是想将其与皮岛水师分割；派萨哈廉监视，是防止王爷暗中扩充势力。但陛下也有顾虑——毛文龙刚归附，强行调离恐生乱；白旗战力强盛，不宜过度打压，因此只敢用‘暗手’制衡。”
“说得对。”多尔衮道，“既然是暗手，我们便以‘软招’应对。刚林，你即刻起草回奏：
一、正白旗增兵的一千人可归正红旗，但需等皮岛防务稳定后再移交——眼下毛文龙刚退敌，明军仍有可能袭扰，此时调兵恐影响防务；
二、毛文龙暂不能赴盛京——理由是‘皮岛水师刚经历战事，需整顿军纪，且博尔晋监军需与毛文龙交接防务，待交接完毕，再令其赴盛京’；
三、欢迎萨哈廉赴义州协助防务，愿与其共商防务大计。”
刚林躬身应下：“王爷高明，如此既不违逆陛下旨意，又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此时，侍卫通报：“王爷，礼亲王三子萨哈廉贝勒已抵达义州城外，请求入城。”
多尔衮嘴角微扬：“来得正好。多铎，你随本王出城迎接；吴拜，你安排萨哈廉的住处，就设在府衙西侧的驿馆，派锡翰率人‘护卫’——实则监视其往来人员。”
“嗻！”多铎与吴拜躬身领命。
义州城外，萨哈廉身着正红旗贝勒蟒袍，腰佩玉饰，身后跟着两百名正红旗士兵。见多尔衮与多铎出城，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侄儿萨哈廉，见过十四叔、十五叔。奉陛下旨意，前来义州协助防务，叨扰十四叔了。”
“萨哈廉侄儿客气了。”多尔衮扶起他，语气温和，“一路辛苦，先随本王回府歇息，晚间为你接风洗尘。”
入城后，驿馆内，萨哈廉刚安顿好，锡翰便带着茶水前来：“萨哈廉贝勒，王爷吩咐属下在此‘护卫’贝勒安全，贝勒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
萨哈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有劳锡翰佐领。本贝勒此次前来，只为协助十四叔处理防务，若有军务议事，还请及时通报。”
晚间的接风宴上，多尔衮与萨哈廉分坐主位两侧，多铎、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吴拜、图尔格等白旗核心人物作陪。酒过三巡，萨哈廉道：“十四叔，陛下令侄儿前来协助防务，不知义州如今的军务部署如何？皮岛水师与白旗的联防计划，侄儿能否参阅？”
多尔衮放下酒杯，淡笑道：“联防计划已报盛京兵部，侄儿若想了解，可向兵部调取。眼下义州的军务，主要是整顿退敌后的士气，以及筹备下月的粮草运输——这些日常事务，明日议事时侄儿便可参与。”
他话锋一转，对宁完我道：“宁先生，你明日带萨哈廉侄儿查看义州的粮仓与营房，让他熟悉一下防务基础。”
宁完我躬身应下——这是多尔衮的暗示，只让萨哈廉接触日常事务，核心的联防计划与皮岛联络权，绝不让其触碰。萨哈廉心中清楚，却也不戳破，只笑道：“有劳十四叔安排。”
次日辰时，义州府衙议事厅内，军务会议如期召开。萨哈廉坐在末席，看着多尔衮部署“粮草运输路线”“士兵冬衣补给”等日常事务，偶尔插言询问，却始终未涉及皮岛水师的调度与攻明计划。
散会后，萨哈廉拦住范文程，笑道：“范先生，皮岛水师刚立大功，不知毛帅何时赴盛京朝贡？侄儿也好提前为他准备接风宴。”
范文程拱手道：“萨哈廉贝勒有所不知，毛帅正与博尔晋将军交接防务——皮岛水师的战船修缮、士兵饷银核算，都需一一清点，待交接完毕，便会赴盛京。具体时日，还需等睿王爷与毛帅商议后确定。”
萨哈廉点头，心中却暗忖——多尔衮这是故意拖延，不让毛文龙离岛。他转身前往驿馆，提笔写下密信，派人送往盛京，禀报“多尔衮借交接防务拖延毛文龙赴盛京，且不让属下接触核心军务”。
与此同时，多尔衮在书房内收到毛文龙的密信，信中提及“博尔晋近日频繁接触水师将领，似在拉拢人心”。多尔衮即刻回信，密令：“加强皮岛防御，密切关注博尔晋动向，若其试图干预军务，即刻通报；另，令孔有德、耿仲明加强对水师的掌控，防止正蓝旗渗透。”
“十四哥，”多铎走进书房，手中拿着阿济格派来的“接兵文书”，“阿济格派人来要那一千正白旗士兵，说是陛下旨意，让我们即刻移交。”
多尔衮接过文书，扫过一眼，冷笑道：“八哥这是急着削弱我们的兵力。你回复阿济格，就说‘士兵需进行退敌表彰后再移交，否则恐影响士气’——表彰需十日准备，这十日里，我们可将正白旗的精锐士兵留下，移交的皆是老弱病残。”
多铎眼前一亮：“还是十四哥想得周全！这样一来，就算移交了一千人，也不会削弱我们的战力！”
“不仅如此。”多尔衮道，“你再派吴拜去皮岛，传我密令，让毛文龙以‘水师需与白旗骑兵协同演练’为由，派五百水师士兵来义州——名义上是演练，实则是补充我们移交的兵力空缺。”
吴拜躬身领命：“末将遵令！”
二月十五日，盛京崇政殿内，皇太极收到萨哈廉的密信与阿济格的“接兵受阻”奏报，脸色沉了下来。他将密信掷给代善：“二哥，你看看！多尔衮借故拖延毛文龙赴盛京，还暗中调换移交兵力，萨哈廉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军务——他这是把义州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代善接过密信，浏览后躬身道：“八弟，多尔衮此举虽有私心，却也在情理之中——他刚招降毛文龙，需稳固皮岛局势；移交兵力若不表彰，恐真会影响士气。不如再等等，待皮岛防务交接完毕，再令毛文龙赴盛京不迟。”
济尔哈朗也道：“陛下，多尔衮虽掌控皮岛与白旗，却也为大清立下大功。若过度打压，恐让其他将领寒心。不如派人与多尔衮商议‘南下攻明’事宜，若他愿率军出征，便可借攻明之名，调皮岛水师与白旗兵力归朝廷节制。”
皇太极沉吟片刻，点头道：“济尔哈朗说得对。希福，你起草圣旨，令多尔衮‘筹备南下攻明事宜，与毛文龙商议水师进攻路线，月底前将计划报至盛京’——若他愿领兵攻明，便有理由节制其兵力；若他推诿，便可治其‘抗旨’之罪。”
“臣遵令！”希福躬身应下。
二月二十日，义州府衙内，多尔衮接到皇太极“筹备攻明”的圣旨，与范文程、刚林、宁完我等人商议。刚林忧心道：“王爷，陛下这是想借攻明之名，将皮岛水师与白旗兵力纳入朝廷节制——若我们提交攻明计划，兵力调度权恐被收回；若不提交，又会落下‘抗旨’的罪名。”
范文程道：“王爷，不如将计就计——提交一份‘皮岛水师为主力，白旗骑兵为辅助’的攻明计划，理由是‘水师熟悉沿海地形，可袭扰明朝登州、莱州’。这样一来，既可向陛下展示攻明的诚意，又能将皮岛水师与白旗兵力的整合合法化。”
多尔衮点头：“范先生说得对。另外，刚林，你派人前往盛京，联络代善与济尔哈朗——向代善承诺‘攻明若成功，可将登州的粮米分给两红旗三成’；向济尔哈朗承诺‘镶蓝旗可参与沿海互市，获取铁器与布匹’。拉拢他们二人，可避免我们在朝中被孤立。”
刚林躬身道：“王爷放心，属下即刻安排。只是陛下对您的猜忌已深，就算拉拢了礼亲王与郑亲王，也需尽快巩固与毛文龙的关系——若毛文龙真心归附，我们的实力便不可撼动。”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你说得对。下一步，待攻明计划提交后，我便以‘协调水师与骑兵战术’为由，亲去皮岛与毛文龙密谈，明确‘皮岛水师与白旗的长期联防协议’——只要兵权在握，就算八哥再设制衡之策，也奈何不了我们。”
他顿了顿，对众人道：“传我命令：
一、宁完我负责起草攻明计划，重点突出皮岛水师的作用，明日提交；
二、鲍承先前往皮岛，向毛文龙通报攻明事宜，让他提前准备水师战备；
三、图尔格加强义州至皮岛的粮道防务，确保后勤供应；
四、多铎与萨哈廉‘商议’日常防务，拖延其向盛京传递消息的速度。”
“嗻！”众人齐声应下，各自忙碌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多尔衮与刚林，刚林低声道：“王爷，阿巴亥太妃昨日送来密信，说皇太极近日频繁召见鳌拜、谭泰等正黄旗将领，似在筹备‘八旗联训’——恐是想借联训之名，削弱各旗的独立性，您需多加留意。”
多尔衮接过密信，快速浏览后，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信纸化为灰烬，沉声道：“皇太极的制衡之术，只会让我更清楚兵权的重要性。刚林，你记住，下一步，我们需借‘攻明’之名，将皮岛水师与白旗兵力彻底整合，形成‘水师+骑兵’的立体战力——只要这支力量不可撼动，大清的权力格局，终将由我们改写。”
刚林躬身道：“属下明白！定协助王爷完成整合，为日后大计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