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彪站在门口,兔脸上满是凝固的凝重。
房间中,红白相间的粘稠物糊满了墙壁与地面,浓郁的血腥与魔气混杂在一起,几乎凝成实质。
纵使心中不愿相信,但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赵兄心志之坚韧,手段之果决,怎么会在修行中走火入魔,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这怎么可能!
屠彪的脑中一片混乱,但他还是强行冷静下来。
他没有立刻冲动上前,而是将自己敏锐的神识感知,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死气沉沉。
邪恶的魔气盘踞不去。
浓厚的血气……等等!
屠彪那竖起的长耳猛地一抖。
在这片死寂与混乱之中,他捕捉到了一缕微弱至极,却坚韧不拔的生机。
那生机,就藏在那具干瘪的无头尸身之内。
它就像是一颗微弱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赵兄……没死透!
这个发现让屠彪精神大振。
他三步并作两步,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秽物,来到床边。
“赵兄?”
他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呼唤。
房间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屠彪没有放弃,继续凝神感知。
良久。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感知错了的时候。
那具干瘪尸身的右手,一根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这个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明,却让屠彪一直悬着的心,重重地落了地。
还活着!
真的还活着!
屠彪长出了一口气,不再犹豫,连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瓶中装着的,是他随身携带的“玉髓温体丹”,此丹并非疗伤圣药,而是专门用来哺育肉身,增长生机的。
看着赵景这副样子,他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肉身亏空是肯定的。
帮助赵景补全生机,想必他能够利用自己的神通,再次重活。
他拔开瓶塞,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瞬间冲淡了房内的血腥味。
屠彪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的丹药,对准了那具身体空荡荡的脖颈断口,直接丢了进去。
丹药顺着食道滑落。
过了许久,赵景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也跟着抽动了几下,幅度比之前大了不少。
有效!
屠彪心中一喜,不再吝啬。
他将玉瓶倒转,把里面剩下的三颗丹药,一股脑地全都倒了进去。
而此刻,在赵景的意识世界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头颅爆开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传来。
那股将他包裹,试图将他溺死在虚假温情中的无穷魔念,已被切断,轰然消散。
他终于从那恐怖的“宝宝”手中,夺回了自己。
在他的意识感知中,那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婴儿,在发现自己不再打算“喂食”与“哄抱”之后,那两个黑洞般的眼眸中,竟流好像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委屈。
祂发出了几声细不可闻的啜泣,身影便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赵景,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但代价是惨烈的。
头没了。
全身的精气神,都在刚才那场与魔胎意志的对抗中,浑身血气早已被悟道经消耗个精光。
此刻的他,体内只剩下最后一缕血鹤之力所化的血丝,勉强包裹着他那即将溃散的真灵意识,苟延残喘。
他甚至连重塑一颗血肉头颅的量都没有了。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听到感应到屠彪的呼喊,赵景只能艰难的操纵手指动弹一下。
很快,一股精纯磅礴的生命能量,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涌了上来。
这股能量霸道而凶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干涸的四肢百骸。
看来是屠彪有所行动了。
赵景的意识精神一振。
修士的丹药,果然非同凡响!
虽然这丹药并非直接补充血气,而是使用生机滋养肉身,但对于赵景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立刻运转起残存的意识,全力催动血鹤之力。
身体在获得庞大的生机之后,迅速吸收复原,亏空的血气也在缓缓补足。
只要血气达到一定量,自己便能开始温养血气。
虽然身体还无法立刻复原,但这股庞大的生机,为他提供了续航的燃料。
只要将这股药力彻底吸收、转化,他就能温养出足够的血丝,重塑头颅!
时间缓缓流逝。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床榻上那具原本干瘪的身体,在四颗“玉髓生肌丹”庞大药力的滋养下,逐渐变得饱满起来。
虽然依旧无头,但那枯树皮一样的皮肤,已经恢复了些许弹性与光泽。
忽然,那具身体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双手。
它对着站在床边的屠彪,拱手表示感谢。
随后,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屠彪先不用管自己。
屠彪看着这诡异至极的一幕,兔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动。
数百年来,也是头次见到这等场面。
他能感觉到,赵景的生机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壮大。
既然赵兄自己有把握,他也不便在此打扰。
屠彪点了点头,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与震惊,转身退出了房间,并顺手将房门带上。
他没有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来到了院子里。
回想起刚才房间里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纯粹魔气,屠彪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赵兄修行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竟能引来如此恐怖的魔念,甚至弄到爆头走火入魔的地步。
屠彪越想越觉得心惊,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景所在的厢房,那股邪恶的魔气虽然被关在了房内,但依旧有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加固一下这个小院的阵法。
只见他又从怀中掏出几枚刻画着符文的阵旗,按照某种玄妙的方位,一一插入了院子的角落。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打出一道道法诀,那些阵旗微光一闪,整个小院的景象都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扭曲,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整个院落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屠彪才稍稍安心,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继续疗伤。
时间流淌。
赵景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原状。
在他的脖颈断口处,无数鲜红的血丝正在疯狂交织、蠕动。
它们先是搭建出了一副完整的头骨框架,接着是复杂的大脑结构,然后是血管、神经、肌肉……
这个过程,精密而迅速。
修士的丹药药力实在太猛了,四颗下肚,澎湃的生机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又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丝肌肉纤维覆盖在头骨之上,全新的皮肤彻底生成之后。
赵景,终于再次拥有了完整的身体。
他猛地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口气息悠长,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药香。
活过来了。
赵景活动了一下脖子,感受着新头颅带来的些许陌生感,心中一阵后怕。
这次修炼《太素胎衣化魔真解》,实在是太凶险了。
他完全没有料到,仅是一个正常修行,竟能直接引动无穷魔念,污染他的神魂,让他直面魔胎。
若非清光加护,他现在恐怕已经彻底沦为魔胎的傀儡,万劫不复了。
只能说悟道经还是太强了。
——
“吱呀——”
房门被推开。
一脸晦气与后怕的赵景,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元气与心神的剧烈消耗。
院子里,屠彪不知何时已经在院中,他看着完好无损走出来的赵景,那张兔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
“赵兄,你的头...”
“长回来了。”赵景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