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格物院各项工作逐渐步入正轨之时,一份来自遥远东南的密报,通过吴王的渠道,悄然送到了陈默的案头。
密报来自登州水师的一名低级武官,是吴王安插的眼线。信中提及,近两个月来,登州、莱州沿海,陆续发现数艘破损的海鹘船(一种唐代战船)残骸,船上无一活口,死者伤口奇特,非刀剑所伤,倒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裂或灼烧。更有渔民信誓旦旦地说,曾在雾气弥漫的清晨,看到过有黑色巨舰在远海游弋,形制古怪,速度极快,不似中土所有。
结合之前关于“流星坠海”和东北异象的传闻,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偶然!海外势力,无论是“拜火冥尊”的残余,还是其他未知的敌人,其触角已经伸到了大唐的海疆!那些破损的战船,很可能是在巡逻或交锋中被摧毁的。
他立刻下令,通过刑部和吴王的双重渠道,加强对沿海各州,特别是登州、莱州、扬州等重要港口的情报收集,密切关注任何与海外异动、陌生船队、或奇异天象相关的消息。
同时,他怀中的玉佩,对东北方向的空洞牵引感,似乎也随着这些消息的传来,而变得清晰了一分。危机,正在迫近。
格物院的初步成效,虽然微小,却依然触动了一些保守势力的神经。朝堂之上,开始有御史言官上书,或明或暗地指责格物院“耗费国帑”、“聚拢匠户,有失体统”,甚至有人将之前长安的菌患和月圆之夜的动荡,隐晦地与格物院探究“异学”联系起来,认为其“招惹不祥”。
这些奏折大多被武后留中不发,但压力已然传导过来。户部在后续的款项拨付上,变得更加拖延;一些原本有意将子弟送入格物院的低级官员,也开始犹豫观望。
陈默知道,这是新旧观念不可避免的碰撞。他并未在朝堂上与之激烈争辩,而是更加专注于格物院自身的建设。他让墨衡等人将滑轮组、改进农具等已经看到实效的成果,精心制作了模型和说明图册,通过吴王的关系,巧妙地呈送给了一些持中立态度的重臣乃至后宫,让他们直观地感受到“格物”可能带来的实际利益。
同时,他授意孙十常,将初步验证有效的“净疮防疫法”整理成文,以格物院医药庐的名义,免费提供给长安及各州县医馆,并派学徒前往指导。此举在底层民众和务实医者中赢得了不少好感,某种程度上抵消了部分朝堂上的非议。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比拼的是耐心、实绩和影响力。陈默深知,唯有拿出更多、更实在的成果,才能让格物院真正站稳脚跟。
秋去冬来,格物院在磕磕绊绊中,度过了它的第一个季度。院舍基本修缮完毕,第一批学子也渐渐适应了新的学习和研究方式,虽然还未有惊天动地的发明诞生,但一种注重实证、鼓励探索的风气正在悄然形成。
陈默站在修缮一新的主殿“格物堂”前,看着屋檐下那块由皇帝亲笔题写、却仍带着几分争议的匾额,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格物院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观念桎梏。
然而,当他看到墨衡带着学徒们为了一个齿轮的咬合精度反复调试直至深夜,看到孙十常为了验证一个药方亲自尝药直至呕吐,看到那些寒门学子在算学馆中为了解开一道难题而争得面红耳赤……他心中便充满了希望。
这些星星之火,或许微弱,但它们燃烧的,是追求真理、改善生活的纯粹渴望。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那空洞的牵引感依旧存在,提醒着他远方的威胁。东北海域的谜团,海外势力的窥伺,伊万残党的隐匿,零号令牌的下落……这些悬而未决的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终需他去面对。
但此刻,他望着格物院内点点灯火,心中已有了更深的牵挂和更坚定的信念。
他不仅要守护这个时代的安宁,更要为这个时代,点燃文明的星火,照亮前行的道路。
盛唐的日月之下,一个由知识驱动的新篇章,正伴随着格物院的奠基,缓缓揭开序幕。而更广阔的天地与更严峻的挑战,也在远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