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五,寅时三刻。
黑水城东门之外,杀戮的乐章进入了最癫狂的变奏。
清军死士营千总巴彦,整个身躯都被鲜血浸透。
他的左臂上一片皮开肉绽,是被地雷破片掀开的创口,血肉模糊。
他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扫过身前仅存的弟兄。
四百余人。
出发时,是一千整。
穿越那片死亡地带,地雷与诡雷的交错轰鸣,将他的队伍撕碎了超过一半。
时间不多了。
天际已现鱼肚白。
“爆破组!”
“给老子冲上去!”
“炸开城墙!”
“赏银千两!”
“官升三级!”
巴彦的咆哮撕裂了喉咙,声音扭曲得不成人形。
“杀——!”
重赏的刺激,让数十名背负沉重炸药包的死士彻底疯狂。
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无视城头射下的零星箭矢与铅弹,朝着城墙根发起决死冲锋。
脚下是同伴温热的尸体。
是尚未引爆的死亡陷阱。
他们将一个个沉重的炸药包,死死堆叠在墙基的薄弱处。
引信被点燃。
“嗤嗤嗤——!”
火花沿着引线疯狂窜动,吞噬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撤!”
“快撤!”
巴彦用尽全力嘶吼。
幸存的死士们连滚带爬,向着后方逃离。
“轰隆——!!!”
第一声巨响吞噬了所有声音。
“轰隆——!!!”
大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轰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将东门的城墙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
砖石、木料、泥土被一股巨力抛上天空,又混合着浓烈的硝烟与尘土,暴雨般砸落。
烟尘弥漫中,一个宽约十丈的巨大缺口,出现在城墙之上。
犬牙交错,深不见底。
“成了!”
“缺口开了!”
巴彦的眼中爆发出一种癫狂的喜悦。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那尚在弥漫的烟尘。
“弟兄们!”
“冲进去!”
“杀光汉狗!”
“破城首功!”
“是我们的——!”
“杀——!”
残存的四百死士,被这道缺口彻底引爆了最后的疯狂。
他们嚎叫着,如同出闸的猛兽,涌向那片混沌的缺口。
城墙之上。
爆炸的气浪将磐石旅副旅长张猛掀得一个踉跄。
他稳住身形,第一时间扑到垛口。
他的手死死扣住冰冷的墙砖,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穿过弥漫的烟尘,看见了那个巨大的缺口。
看见了如同蚁群般蜂拥而至的清军死士。
他眼底的寒光,锐利得能刺穿黑暗。
“火油罐!”
“投——!”
他发出裂金般的嘶吼。
“嗖!”
“嗖!”
“嗖!”
早已在垛口后方待命的守军士兵,奋力将一个个点燃的陶罐抛了出去。
陶罐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精准地砸向缺口下方。
“噗!”
“噗!”
“噗!”
陶罐撞在碎石与尸体上,应声而碎。
粘稠的猛火油四处飞溅,遇火即燃。
“轰——!”
一道数丈高的火墙,在缺口之外轰然腾起。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清军死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们一头撞进了火焰的帷幕,瞬间被烈焰彻底吞噬。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刺破了战场的喧嚣。
他们在火海中翻滚,挣扎,很快就化作一个个扭曲的焦炭。
空气里,皮肉烧焦的恶臭迅速扩散开来。
“手雷!”
“覆盖缺口!”
“放——!”
张猛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嗤——!”
“轰!”
“嗤——!”
“轰!”
数十枚木柄手雷被守军士兵拉开引信,奋力投出。
它们越过火墙,精准地落入缺口内外拥挤的清军人群中。
密集的爆炸接连响起。
横飞的破片与冲击波,在清军后续的队伍中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烟尘与火光交织。
惨叫声此起彼伏。
清军死士的冲锋势头,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硬生生遏制。
“五雷神机!”
“自由射击!”
“给老子打!”
张猛一把抓过亲兵递来的一支“五雷神机”。
他将沉重的枪身架在垛口上,对着下方混乱的人群,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五根枪管依次喷吐出致命的火焰。
城墙上。
缺口两侧的汉王军士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五雷神机”。
无数道火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五连发的恐怖射速,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形成了毁灭性的金属风暴。
沉重的铅弹,暴雨般泼洒而下。
缺口附近的清军死士,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他们的身体被轻易撕裂,鲜血将身下的土地染成暗红色。
尸体,在缺口内外迅速堆积。
“顶住!”
“给老子顶住!”
“冲过去!”
巴彦躲在一块被炸飞的巨大墙石后面,声嘶力竭地咆哮。
他的身边,残存的死士们用缴获仿制的“连珠铳”,拼命地向城头还击。
铅弹打在厚重的墙砖上,迸溅出零星的火花,却无法对城头的守军造成有效杀伤。
仰射的巨大劣势,加上城头那密集到令人窒息的火力压制,让他们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伴随着惨重的伤亡。
他们寸步难行。
那个刚刚被鲜血与生命换来的缺口,此刻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天堑。
“用震天雷!”
“炸开火墙!”
“炸塌那些废墟!”
“给老子清出一条路来!”
巴彦的声音因为缺氧与愤怒,变得尖锐而嘶哑。
“嗻!”
几名死士应声而出,从藏身之处探出身。
“嗤——!”
“轰!”
“嗤——!”
“轰!”
他们将仿制的木柄手雷(震天雷)奋力投向那道火墙与堆积的废墟。
爆炸掀起了一些碎石与泥土,也短暂地压制了火势。
但效果微乎其微。
猛火油的燃烧何其猛烈,那些碎石废墟又堆积得太厚。
他们的举动,除了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城头更猛烈的火力覆盖之外,再无他用。
几名投出手雷的死士,身体瞬间被数发铅弹命中,抽搐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