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赵山河早已醒来，却没有动。章小阡像只慵懒的猫蜷缩在他身侧，呼吸均匀，脸上带着饱餐后的满足与安宁。
他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卸去了精致的妆容，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此刻的她看起来不像那个精明势利、渴求刺激的周家儿媳，更像一个普通的、需要依靠的女人。
突然间的愧疚，像水底的暗草，悄然缠绕上赵山河的心头。
他利用了她。利用了她的寂寞，她的虚荣，她对情感和关注的渴望。他给予的温柔是假的，专注是演的，连床笫之间的热情都带着精确计算的目的。他像一个最高明的骗子，窃取着她的信任和资源，却可能最终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光辉”项目爆雷，作为重要“引荐人”和“信息提供者”的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周家不会保她，甚至可能第一个拿她开刀。
这丝愧疚让他感到陌生而不适。
重生以来的他早就心如铁石，目标明确，他可以牺牲一切，利用所有人。为何突然间会对章小阡产生这种多余的情绪？是因为她付出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不顾一切？还是因为……在她这种纯粹基于欲望和情感的索取与付出面前，他冰冷的算计显得格外卑劣？
他轻轻移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起身下床，动作轻柔，没有惊醒她。
他走到客厅，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下，试图浇灭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柔软。
冷静。必须冷静。赵山河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条路是他选的，没有回头的余地。
对章小阡的愧疚是无用的奢侈品，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在最终清算时，看在她可能提供的更多信息的份上，想办法为她留一条不至于太过悲惨的退路——如果可能的话。
他重新戴上那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深邃。
他拿起手机，开始将昨晚从章小阡醉意朦胧的絮叨中获取的信息，分门别类地输入加密备忘录。
1王镇岳近期频繁接触某位负责项目后期环境评估的官员，此人好赌，在外欠下巨额债务。
2“光辉”项目核心数据支撑团队中，有一个关键人物是王镇岳母亲的远房亲戚，能力平庸，但位置关键。
3王家似乎正在通过海外渠道，秘密转移一部分资产，动向隐秘。
4章小阡提到，她可以想办法拿到项目初期一份被修改前的技术可行性报告草稿。
最后一条信息，让赵山河的目光凝滞了片刻。
修改前的技术可行性报告草稿！如果这份草稿能证明“光辉”项目从一开始就存在无法解决的技术缺陷，或者预设了欺诈性的数据，那将是击穿王家阴谋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这份信息的价值，远超之前所有。
章小阡为了取悦他，正在动用她自己也未必清楚分量的资源，涉入越来越深的危险区域。
赵山河收起手机，心情更加复杂。
他回到卧室，章小阡已经醒了，正支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占有。
“醒这么早？”她声音沙哑，带着满足后的慵懒。
“嗯，有些工作要处理。”赵山河走过去，坐在床边，很自然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仿佛刚才内心的挣扎从未发生。“姐姐昨晚辛苦了，再多睡会儿。”
他的温柔让章小阡心花怒放，她拉住他的手：“不睡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早餐。”
“不用麻烦，我叫个外卖不就好。”赵山河阻止了她，“你再休息一下。对了，姐姐昨晚说的那份……报告草稿，如果能拿到，对我真的很重要。”他适时地提出请求，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和“依赖”。
章小阡看着他“需要”自己的样子，一种被重视、被依靠的巨大满足感油然而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包在我身上！我想想办法，应该能弄到。”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赵山河心中那丝愧疚再次浮现，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他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姐姐。”
这个吻，不带情欲，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说，是对即将被她亲手送入险境之人的，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