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包间的胡桃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百叶窗被风推得轻轻晃动,明暗交错的条纹在桌面上缓慢移动,像时光爬过的痕迹。成彦指尖抵着骨瓷咖啡杯,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蜿蜒滑落,在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印记。杯里的拿铁早已凉透,奶泡结成薄脆的壳,被她指尖无意识一碰,碎成细小的泡沫。
对面的陈默坐得笔直,却难掩浑身的紧绷。他手指反复抠着公文包的拉链头,金属拉链被磨得发亮,指腹蹭过冰冷的金属面,留下一层薄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飞快地抬手推上去,指节碰到镜片,发出轻微的声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敢抬眼看向成彦,眼神里满是左右为难的局促。
“陈总监,多谢你特意跑这一趟。” 成彦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你能顶着压力把这话带到,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她眉峰微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布上的水渍,动作从容得像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陈默松了口气,肩膀却依旧紧绷,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在桌面上:“成总,我是真心看好《镜界》的合作。但贺文璋的势力…… 你也知道。” 他顿了顿,手指攥得发白,指节凸起,“璋石集团在业内的人脉盘根错节,我们服务商那边已经有人收到暗示,要是继续跟你们深度绑定,后续的资源对接、技术授权,可能都会受影响。”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了一下,“他让我带的话不止‘留有余地’,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别逼得大家都没退路’。”
成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只停在嘴角,没半点落到眼底。她抬手转动手腕上的银质手链,链身串着的栀子花纹银珠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 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银珠边缘被她摸得光滑温润。“我明白他的意思。” 她指尖停在最亮的那颗银珠上,力道微微收紧,银珠硌得指腹发疼,“无非是想让我停手,放弃追查,放弃《镜界》的核心立意。” 她抬眼看向陈默,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光的刀,“但他忘了,我从决定复出的那天起,就没给自己留过退路。”
陈默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拿起公文包,手指在包带上绕了一圈,动作迟疑:“成总,你性子太刚了。贺文璋做事向来狠辣,之前星途传媒的几个项目,就是因为挡了他的路,最后不仅项目黄了,负责人还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现在还在待业。” 他脚步匆匆地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元境这边我会尽量周旋,但你们也一定要做好准备,他接下来可能会有更狠的动作。”
“放心,我们早有准备。” 成彦点头致谢,目光追着陈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靠向椅背,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沉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她想起父亲出事前,也曾收到过类似的 “善意提醒”,那天父亲坐在绣坊的竹椅上,手里攥着那张打印的警告信,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指尖把信纸捏得发皱,嘴里反复念叨 “凭什么要退”。可父亲坚守原则不肯妥协,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贺文璋故技重施,无非是怕她查到核心证据,怕《镜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戳破他伪善的面具。
包间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丝门外的咖啡香。陆岩走了进来,手里的平板电脑被他攥得紧紧的,指腹按在屏幕边缘,留下几道汗渍。他眉头紧锁,眉峰拧成一个川字,快步走到桌边坐下,把平板电脑往成彦面前一推,声音带着急切:“成总,陈默走了?他带来的消息…… 是不是贺文璋那边有动作了?”
“是他的警告。” 成彦抬眼看向陆岩,眼底的沉郁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光芒,像暗夜中骤然燃起的星火。她指尖敲了敲桌面,节奏平稳却带着力量,语气笃定:“他越是这样,说明我们越接近核心了。”
陆岩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反应过来,身体前倾,凑近屏幕:“你是说,贺文璋急了?他怕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指尖在平板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之前整理的璋石集团股权图谱。
“当然。” 成彦指尖点在启元投资的名字上,指甲轻轻刮过屏幕,“之前他只是暗地里搞破坏,数据攻击、抄袭、资本施压,都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不敢硬碰硬。” 她顿了顿,眼神亮得惊人,“现在直接让合作方带话威胁,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渗透动作,说明我们的调查已经触碰到他的痛处,他怕了。”
“他怕我们通过元境科技的合作,查到他海外实验室的线索;怕我们的虚拟资产藏着更多证据;更怕《镜界》的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之前做的那些肮脏事再也藏不住。” 成彦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股权链路,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他越是想让我停手,我就越要往前走。现在不是他逼我们没退路,是他自己把路走死了。” 她想起母亲电话里温和的叮嘱,想起公益培训时老人们握着她的手说 “谢谢你孩子”,眼底的锐利柔和了些许,却更添坚定。
陆岩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之前的担忧瞬间消散,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操作,屏幕上的代码滚动如飞。他握平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渗出细密的汗渍,滴在屏幕边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提前曝光启元投资的渗透动作,让公众知道贺文璋的真面目?趁现在舆论还在我们这边。”
“别急。” 成彦抬手制止他,指尖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温度微凉,“现在曝光还太早,证据不够充分,反而会打草惊蛇。” 她的目光落在 “赵峰” 的名字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眉峰微挑,“贺文璋既然敢这么做,肯定留了后手,说不定还想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恶意抹黑,转移公众视线。” 她收回手,指尖在股权图谱上敲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阵脚,继续深挖赵峰的黑料,同时顺着启元投资的资金流向,找出更多璋石集团的违规证据,等证据链完整了,再给他致命一击。”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母亲发来的绣绷照片,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栀子花纹,拨通了顾怀安的电话。她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怀安,贺文璋让陈默带话威胁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提前启动 b 计划,让技术团队加快虚拟资产的线索加密,防止他窃取;同时让律师团队准备好起诉材料,一旦赵峰当选董事,就立刻以‘恶意竞争’和‘商业渗透’起诉启元投资。”
电话那头的顾怀安沉默了几秒,背景里传来轻微的翻纸声,随即传来他坚定的声音:“我同意。我已经联系了几家权威媒体,让他们随时待命,只要我们拿到足够证据,就立刻曝光贺文璋的所作所为。”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切,“另外,我让安保团队加强了工作室和元境科技的安全防护,加派了人手,防止他狗急跳墙搞破坏,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好,我会注意。” 成彦挂了电话,看向陆岩,眼神锐利如刀,“你这边继续盯着赵峰的动静,尤其是他和贺文璋的私下联系,通话记录、见面地点、聊天内容,一定要找到确凿证据。还有启元投资的资金来源,我怀疑和贺文璋海外实验室的非法交易有关,顺着这条线查,说不定能找到他转移资产、洗钱的证据。”
陆岩点点头,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密集的哒哒声,屏幕上的文件飞快切换:“我已经让线人盯着赵峰了,他最近频繁和璋石集团的高层见面,还去过一次隐蔽的会所,我正在调取会所的监控录像,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他抬眼看向成彦,眼里满是笃定,“资金流向方面,启元投资的 500 万注资确实有问题,来源是一家海外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我已经让海外的同事帮忙调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了。”
成彦端起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刺激得她瞬间清醒。她皱了皱眉,却没放下杯子,反而又喝了一口,指尖攥紧杯子,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坚定:“贺文璋以为用威胁就能让我退缩,他太小看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当年他能逼死我父亲,毁掉我的事业,让我们家破人亡,现在我就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加倍偿还。”
“《镜界》不仅要成功上映,还要成为揭露他罪行的武器;我们的公益活动不仅要帮助他人,还要让更多人看清资本的黑暗,看清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是如何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 她放下咖啡杯,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陆岩看着她眼底的决绝,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时候她坐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墙壁有些斑驳,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手里的绣品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 t 恤,眼神里满是迷茫,却又藏着一丝不甘,像一株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而现在的她,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沉稳、坚韧,像一把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收放自如,让人不敢小觑。
“成总,你放心。” 陆岩的语气格外坚定,握着平板的手更紧了,“我一定会尽快找到证据,绝不会让贺文璋逍遥法外。不管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我都跟你一起扛。”
成彦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像冰雪初融的湖面:“不是我放心,是我们一起努力。” 她抬手拍了拍陆岩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鼓励,“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复仇,是为了所有被资本压榨、被骗局伤害的人。我们不仅要为我父亲讨回公道,还要为这个行业扫清阴霾,让真正用心做事、坚守底线的人能有立足之地。”
两人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了后续的调查方向和应对方案。陆岩详细汇报了线人的进展,成彦则补充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节点,时不时有人提出疑问,另一个人耐心解答,眼神交流间满是信任。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成彦走在人行道上,手腕上的银手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银珠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父亲在耳边轻声鼓励。晚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初夏的暖意,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坚定。
她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妈,我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等忙完这阵子,我一定回家喝您炖的排骨汤,还要看您绣的栀子花。”
短信刚发出去,屏幕就亮了起来,母亲的回复很快传来,附带一张绣绷的照片。照片里的栀子花又绣好了几片花瓣,针脚细密整齐,天青色的绣线在米白色的绸缎上绽放,栩栩如生。配文只有短短一句:“彦彦,妈相信你。注意身体,妈等你回家。”
成彦看着照片,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眼底的冷意瞬间被暖意取代。她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着的,不仅是复仇的火焰,还有母亲的期盼、团队的信任、以及对正义的执着。她知道,贺文璋的警告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危险,甚至可能会有更狠的报复,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母亲的支持,有团队的陪伴,有顾怀安的守护,更有内心那份永不熄灭的正义之火。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岩发来的消息,附带一段监控录像的截图。截图里,赵峰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会所的包间里,两人面对面交谈,神色凝重,桌上放着一个文件袋。配文:“成总,查到了!赵峰在会所和璋石集团的财务总监见面,两人在谈论转移海外资产的事,我已经让技术团队恢复录音了,应该很快就能拿到关键证据!”
成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刀锋。她加快脚步走向停车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回复:“立刻把截图和录音备份,多存几个地方,发给律师团队。告诉技术团队,务必尽快恢复完整录音,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她顿了顿,补充道,“贺文璋,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坚定的防线,抵挡着即将到来的风雨。成彦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瞬间,她抬头看向后视镜,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嘴角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贺文璋使出什么手段,她都会迎难而上,直到真相大白,正义降临。车子驶离停车场,汇入车流,朝着工作室的方向而去,也朝着真相的方向,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