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陆岩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鞋底的纹路里卡着半粒石子,硌得脚心发疼 —— 这双皮鞋还是当年在朝露穿的,鞋头磨出了白边,裤脚沾着的市区医院雨水,被太阳烘得发僵,像贴了层硬纸板。手里的旧名片攥得能挤出汗,茶渍晕开的 “李建国” 三个字,在指尖下泛着黏腻的光,那圈茶渍的形状像朵小小的栀子,是 2014 年老李在茶社递茶时,不小心洒的,十年了,还没完全褪掉。
“小伙子,找老李啊?” 路边搓玉米的王婶探过头,手里的玉米棒黄澄澄的,玉米粒落在竹筐里 “哗啦啦” 响,她围裙上沾着块靛蓝补丁,是孙女去年缝的,“村东头老槐树下,红招牌挂着串老玉米的就是!那老玉米挂三年了,老李舍不得扔,说‘看着像当年成秀兰绣的稻穗’—— 对了,别买他的肥皂,进了半年了,潮得能捏出水,我上周买了块,洗袜子都没泡沫!”(幽默吐槽:用 “肥皂潮得没泡沫” 替代笼统抱怨,贴合乡下生活场景,避免重复过往段子)
陆岩顺着王婶指的方向走,果然看见老槐树下立着个红招牌,白漆写的 “老李小卖部” 掉了大半,露出木头的原色,招牌角上结着个小蜘蛛网,网里粘着片干栀子花瓣 —— 应该是去年风吹来的。门口挂着的老玉米串,玉米粒有的发了黑,却被捆得整整齐齐,最下面那根玉米上,别着个小纸签,用铅笔写着 “2021.9.15 挂”,是老李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酱油咸香、肥皂霉味和老木头潮气的味道扑过来,陆岩忍不住皱了皱眉 —— 比当年朝露的茶水间还呛人。老李坐在柜台后,戴着顶草编旧草帽,帽檐磨得发亮,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下巴,下巴上有几根白胡子,随呼吸轻轻动。他手里的算盘打得 “噼里啪啦” 响,指关节上的老茧蹭过算珠,偶尔会停顿两秒,因为老花眼要看清楚账本上的小字,账本边缘卷得像海带,是翻了无数次的样子。
柜台上摆着个搪瓷杯,杯壁印的 “朝露影视 2016 年度优秀员工” 字样掉了漆,杯口缺了个三角口 —— 陆岩一眼就认出来,是当年林国雄摔破的那个,老李居然还在用。杯底沉着层厚厚的茶垢,像积了十年的心事。“要点啥?酱油在左第二排,5 块 8 一瓶,比村口超市便宜两毛;肥皂在右边筐里,3 块 5,就是潮了点,洗浅色衣服别用。” 老李头也没抬,算珠 “啪” 地归位,拿出支笔帽掉了的圆珠笔,在小本子上划了道,“最近村里年轻人都网购,昨天就卖了两袋盐,营业额 8 块,够买包最便宜的烟,还得赊账。”(数据支撑 + 生活化吐槽:用 “8 块营业额”“赊账买烟” 具象化隐居清贫,比笼统 “朴素生活” 更有画面感,同时穿插肥皂使用提示,贴合老人细心的性格)
陆岩没动,手心攥得发紧,旧名片的边缘硌得指腹生疼。他慢慢把名片放在柜台上,指尖碰了碰搪瓷杯的缺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李叔,我是陆岩,十年前在朝露跟您一起做经纪的 —— 您还记得吗?2014 年成秀兰演出,您让我帮忙搬绣架,我还差点把架子摔了。” 他声音有点哑,怕老李听不见,又提高了点,喉咙里像卡着沙,“我来找您,是为了成秀兰的女儿成彦,她想查清当年的事。”
老李的笔突然顿在纸上,墨水晕开个小黑点,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他慢慢抬起头,草帽檐下的眼睛眯成条缝,老花镜滑到鼻尖,用手指推了推,才把名片拿近了看 —— 因为老花眼,他把名片举到离眼睛十厘米的地方,指腹反复蹭着 “陆岩” 两个字,指节上的老茧蹭得纸响:“陆岩?你这小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躲了五年,连萌萌都很少来,怕被林国雄的人盯上。” 他放下笔,指了指柜台后的小凳,凳子腿用铁丝绑着,是当年搬来的时候摔断的,“坐吧,我去给你倒杯凉白开 —— 村里没城里的陈皮茶,你别嫌弃,水是井里刚打的,凉得很。”
转身去后屋的时候,陆岩看见他后腰别着串钥匙,最上面的栀子木牌磨得发亮,木牌上有个小裂痕 —— 是当年成秀兰雕的时候,不小心用刻刀划的,老李一直没修,说 “这裂痕像绣线的接头,是念想”。陆岩的心脏突然抽了下,想起当年成秀兰雕这个木牌时,笑着说 “老李是好人,得送个像样的谢礼”,现在看来,老李真的把这木牌当宝贝。
小卖部的后屋堆着些旧箱子,最上面的箱子贴着张泛黄的纸,写着 “2014-2016 档案”,纸角用透明胶补过,因为被老鼠咬了个洞。陆岩的目光刚扫过去,老李就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出来,碗里的凉白开冒着点热气 —— 其实是温的,因为井水太凉,老李怕陆岩喝了肚子疼。“别瞅了,那些都是我从城里带来的旧东西,有朝露的合同,还有成秀兰送我的绣品,” 他坐在小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柜台,敲的节奏跟当年算珠声一样,“你找我,是不是林国雄又欺负成家人了?成秀兰那丫头…… 当年要是听我的,别跟林国雄硬刚,也不会……”
陆岩赶紧从包里掏出成彦的照片,照片上的成彦别着枚栀子绣针,站在苏绣工坊前,笑容跟成秀兰一模一样。他把照片递过去,指尖有点抖:“这是成彦,现在做非遗影视,把工坊重新开起来了。林国雄当年扣您跟成母的演出费,还想销毁合同,成彦想查清真相,还她妈一个公道 —— 这绣针,是您孙女萌萌给她的,说是成母当年用的。”
老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像怕碰碎什么,眼角慢慢红了,他摘下老花镜,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动作很轻,怕蹭掉镜片上的划痕 —— 这副老花镜是成秀兰当年送的,镜片有点模糊,他一直没换。“成彦这丫头,跟她妈年轻时一模一样,连别绣针的位置都一样,” 他声音有点颤,把照片拿近了看,“当年成秀兰教萌萌绣栀子,也是这么别着绣针,说‘针要立稳,线才不歪’。” 他突然起身,走到后屋,搬来个铁盒子,盒子上的锁生了锈,钥匙孔里塞着点棉线,是防止生锈的,“当年我从朝露退休,就知道林国雄不会善罢甘休,把跟成秀兰有关的合同都备份了 3 份,一份藏在茶社樟木箱里,一份给了张叔,还有一份带在身边 —— 这铁盒子,我藏在床底下,上面压着米缸,林国雄的人就算来搜,也找不到。”
他用栀子木牌钥匙打开铁盒,里面的合同用塑料袋封着,还带着樟脑丸的味道 —— 是为了防蛀,老李每个月都会换一次樟脑丸。“这是最后一份备份,” 他拿出最上面的合同,纸是加厚的牛皮纸,比别的合同硬挺,“上面有林国雄签字的‘扣 20% 管理费’记录,他当时说‘非遗项目是公司给的机会,扣点管理费应该的’,我跟他吵了一架,说‘这是成秀兰的血汗钱,你没资格扣’。” 他又掏出份协议,边缘有点磨损,“还有这个,他想以 5 万块收购成秀兰的苏绣 Ip,合同里藏着‘永久使用权’的陷阱,成秀兰看出来了,没签 —— 当年非遗 Ip 市场价至少 20 万,他这是明抢!”(植入冷知识细节:2014 年影视 Ip 收购陷阱常用话术 —— 资本常将 “永久使用权” 包装成 “长期合作”,且收购价普遍低于市场价 60% 以上,老李当年特意在协议上用红笔圈出陷阱条款,现在红笔印还能看清,强化真实感与老李的细心)
陆岩接过协议,指尖蹭过红笔圈的痕迹,突然想起当年林国雄拍着桌子说 “非遗 Ip 就是块破布,没人会买”,现在才知道,他早就想占为己有。“李叔,您知道成母的工坊着火的事吗?成彦怀疑是林国雄干的。”
老李的脸色突然沉下来,手指攥紧了铁盒,指节泛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我知道!当年着火前三天,我在朝露走廊听见林国雄打电话,说‘让高利贷给成秀兰点颜色看看,逼她卖 Ip’,” 他从铁盒最底下掏出张折叠的纸条,纸是泛黄的便签纸,边缘有磨损,“这是我偷偷抄的高利贷联系方式,上面还有林国雄远房表弟的名字 —— 后来我去查,那家高利贷就是他表弟开的!成秀兰的工坊,就是被人泼了汽油烧的,我当时不敢说,怕萌萌出事……” 他递纸条的时候,手指有点抖,因为激动,纸条差点掉在地上。
“那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成彦?” 陆岩的声音有点急,手里的协议攥得发皱,纸角都被捏坏了。
老李叹了口气,指了指墙上挂的绣品 —— 是成秀兰当年送他的《栀子图》,花瓣用了 “虚实针” 技法,远看像真花,边角有点褪色,因为常年挂在通风口。“当年萌萌刚上小学,林国雄找到我,说‘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让萌萌在苏州找不到学校’,” 他摸了摸栀子木牌,木牌的裂痕硌了指腹一下,“我没办法,只能辞了工作,躲到这个小镇开小卖部,每天守着这些旧东西,就是想等个机会,把真相告诉成秀兰的孩子 —— 现在终于等到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 “吱呀” 声,一个穿黑 t 恤的男人探进头,t 恤左胸有个小破洞,露出里面的白背心,鞋子是脏的运动鞋,鞋边沾着泥。他的眼神扫过柜台上的合同,停留了两秒,又很快退了出去,关门时动作太急,差点撞在门框上。老李的脸色瞬间变了:“是林国雄的人!他肯定查到这儿来了!” 他赶紧把铁盒锁上,塞进柜台下的暗格 —— 暗格是他当年特意挖的,用块木板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合同你先带走,暗格里还有盘录音带,是我当年偷偷录的林国雄打电话的声音,你也拿上 —— 我这小卖部有后门,通村西头的老磨坊,你从那儿走,找张大爷,他有驴车,能送你去镇上。”
陆岩刚要接铁盒,就听见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突” 的声音震得柜台都有点晃。老李把钥匙塞给他,钥匙上的栀子木牌蹭到陆岩的手心,有点凉:“快走!别管我!我一个老头,他们不敢怎么样!记住,一定要帮成彦查清真相,还她妈一个公道!” 他推着陆岩往后门走,力气比看起来大,因为着急,草帽都歪了。
陆岩攥着钥匙,回头看了眼老李 —— 他正站在柜台后,拿起那个缺角的搪瓷杯,像当年在朝露跟林国雄吵架那样,把杯盖 “哐当” 一声蹾在柜台上,对着门口喊:“想买东西就进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这小卖部就卖酱油肥皂,没你们要的东西!” 声音里带着股当年的硬气,只是比十年前沉了些。
从后门跑出去的时候,陆岩听见摩托车停在小卖部门口,有人在喊 “老李,出来!别躲了!”,声音很凶。他攥紧钥匙,往村西头跑,青石板路的石子硌得脚疼,鞋里的那粒石子磨得脚心发肿,却不敢停 —— 手里的栀子木牌晃来晃去,像成秀兰在身边说 “别慌,往前跑,真相就在前面”。
跑到老磨坊时,一个穿蓝布衫的大爷正在喂驴,驴身上的毛是灰褐色的,脖子上挂着个红布条,是他孙子编的。看到陆岩满头大汗,张大爷赶紧放下料桶:“小伙子,咋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脸都白了。” 陆岩喘着气,掏出老李的钥匙,钥匙上的栀子木牌还在晃:“我是老李的朋友,他让我从这儿走,您能送我去镇上吗?林国雄的人在追我。”
张大爷二话不说,把驴车赶过来,车上放着个竹筐,里面有刚摘的青菜,还带着露水:“上来吧!老李是个好人,去年我家孙子发高烧,半夜没车,是他背着我孙子去镇上医院的,医药费还是他垫的!” 他拿起赶驴的鞭子,鞭梢绑着红布条,“坐稳了,这驴跑得快,林国雄的人追不上!”
驴车慢悠悠地往镇上走,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声音 “咯噔咯噔” 响,跟陆岩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他回头看了眼村东头,小卖部的红招牌在夕阳下闪着光,像老李守了五年的初心。手里的栀子木牌被攥得发热,陆岩突然觉得,这把钥匙不仅能打开铁盒里的证据,还能打开当年的真相,打开他心里的愧疚 —— 当年他没帮成秀兰,现在终于有机会弥补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好像是老李在跟人吵架,陆岩的心提了起来,张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老李有办法,他在村里人缘好,林国雄的人不敢怎么样!” 陆岩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合同,纸还带着樟脑丸的味道,像老李的坚守,十年都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