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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提供的临时安全点,并非什么洞天福地,而是一处深藏在老城区地下、几乎被遗忘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狭小石室。这里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旧石的沉滞气味,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几盏镶嵌着微弱发光符石的壁灯,投下昏黄而不稳定的光晕。

然而,在晁夜的『能量感知』中,此地却别有洞天。石壁和地面之下,镌刻着远比土地庙更为复杂和古老的符文,它们并非活跃状态,却如同沉睡的巨龙经络,与城市深处流淌的磅礴地脉隐隐相连,构成一个极其坚韧且隐蔽的守护法阵。在这里,外界的窥探——无论是科技的还是超凡的——都被极大地削弱、扭曲,甚至吸收。这是地师传承千年的底蕴一角。

晁夜盘膝坐在石室中央一个简陋的蒲团上,缓缓睁开了眼睛。体内初步融合的幽紫与猩红能量,在经过与岳渊会谈后的调息中,暂时趋于一种危险的平衡,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反而孕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蕴含着毁灭与再生两种极端特性的力量感。他的『能量触须』在这地脉节点附近也变得更加敏锐和延展,能更清晰地“触摸”到能量的流动与纹理。

代价是巨大的。本周的能力刷新机会清零,债务积分因为强行激活【意识捕手】协议而增加了50点(当前总计-340点)。李维死了,于德龙变成了生不如死的怪物并被收容。陈默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但收获,也同样关键。

他与地师岳渊达成了一份脆弱的、建立在相互利用和警惕之上的口头协议。

“夜骸”这个名号,通过一次情报交割(提供了部分关于猩红共生体能量衰减规律和弱点的、经过筛选和模糊化处理的数据)和那个冰冷的几何符号,初步在地师那边留下了印象。

他从《地脉初解》玉简中获得了基础知识,虽然只是入门,却为他理解自身能量与外界环境的互动打开了新的大门。

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宝贵的喘息之机。

石室唯一的门——一扇厚重的、表面刻有符文的石门——被无声地推开。守仁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小碟看不出原料的膏状食物。

“师父让我送来的。清水取自净泉,食物由地脉滋养的根茎制成,能缓慢平复你体内能量的躁动。”守仁的语气依旧带着明显的戒备,将托盘放在晁夜面前不远处的地上,仿佛在投喂一头危险的野兽。

“多谢。”晁夜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平淡无波。他没有立刻去动那些东西,只是目光扫过守仁腰间那枚时刻准备激发的玉符。

守仁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提供的关于那‘猩红孽物’的数据…师父已验证部分,确有其事。你们‘夜骸’…经常与‘公司’的那种怪物打交道?”他的眼神里混合着好奇与抵触。

晁夜心中微动,知道这是地师一方持续的试探。他维持着语调的冷静:“‘荆棘之眼’的造物,是其力量与危险的显性表征。理解它们,是应对威胁的基础。‘夜骸’的目光,从不局限于一方一隅。”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地师可能也关心的、更广阔的威胁,暗示“夜骸”的格局。

守仁似懂非懂,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太过空泛,但又挑不出毛病,最终只是生硬地说:“你好自为之。此地虽能遮蔽探查,但也非绝对安全。师父说,那条‘猎犬’…非同一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退出了石室,厚重的石门再次无声合拢。

晁夜知道岳渊肯定通过某种方式监控着这里。他并不在意。他缓缓抬起左手,意念微动,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的幽紫色能量在指尖汇聚,其中隐隐夹杂着几不可察的猩红血丝。能量稳定而内敛,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控制。

这是他初步融合的成果之一——对能量的精细化操控能力显着提升。他尝试着将这一丝能量探向地面,去触碰那沉睡的地脉符文网络。

嗡…

一股厚重、浩瀚、苍茫的力量感瞬间反馈回来,虽然只是最表层的接触,却依然让晁夜精神一振。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地脉能量对他体内那混合了“荒疫”特性的力量,本能地存在着一种排斥和净化的倾向。

“矛盾…却又可资利用…”晁夜默默思索。地脉能量无法直接吸收,但其特性或许可以用来锤炼、纯化自身的力量,甚至…在未来,制造针对“荆棘之眼”某些造物的特殊武器?

他收回能量,目光落在那杯清水和食物上。『能量触须』仔细扫描后,确认没有问题,反而蕴含着一种温和的安抚性能量。他取下面具下半部分,慢慢饮尽清水,吃掉了那碟味道清淡却让人心神稍安的膏状物。一股温和的凉意顺喉而下,缓缓抚平着体内能量因之前强行施展【意识捕手】而残留的细微躁动。

地师的诚意有限,但确实存在。这就够了。

他重新戴好面具,意识连接陈星。

“指令:单元‘陈星’,汇报当前状况。‘荆棘之眼’外部反应?‘夜骸’标识渗透进度?”

“反馈:外部网络监测显示,‘荆棘之眼’已启动内部审查程序(保密等级7),范围涉及后勤部、信息安全部及贝塔研究所相关所有人员。并未大规模公开搜寻‘判官’或‘夜骸’,判断其为内部整顿与信息封锁。”

“反馈:于德龙失踪已由其秘书报告备案,初步定性为‘疑似因压力过大暂时离岗休养’(星烁董事会已批准由余寸暂时直接接管业务)。李维住所火灾被认定为‘意外’(现场清理极其彻底)。”

“反馈:代号‘净化者’(陈默)的行踪已从公共网络消失,无法追踪。其活动转入更深层网络或线下。”

“反馈:‘夜骸’标识及相关低关联度信息碎片,已按计划植入三个低安全级别第三方数据库(两个位于东欧,一个位于南美)。目前尚未检测到主动检索或触发警报。”

“反馈:地师方面,未检测到其对‘北辰精密’或现有安全屋的探查行为。判断其暂时遵守协议,保持观望。”

情况暂时稳定。陈默似乎并未能立刻追踪到地师提供的这个安全点,或者他正在用其他更隐蔽的方式调查。于德龙和李维的事件被暂时压下,这符合“荆棘之眼”一贯的处理风格——内部问题内部消化,避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关注。

但晁夜绝不会天真地认为危机已经过去。陈默那样的猎犬,一旦嗅到气味,绝不会轻易放弃。暂时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更猛烈的风暴在酝酿。

他需要利用好这短暂的喘息时间。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地脉初解》的浩瀚信息中。不同于系统直接灌输的、有时伴随着危险低语的知识,地师传承的玉简中的信息更加系统、古老,带着一种中正平和的韵味。虽然只是基础,却为他理解能量、符文、阵法提供了全新的视角,许多之前关于“结构师”低语和自身能量的困惑,竟隐隐有了些模糊的解答方向。

他沉浸在知识的汲取中,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继续引导体内两股能量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与掌控。时间在寂静的石室中悄然流逝。

第七隔离研究所,深层隔离区。

于德龙——或者说,曾经是于德龙的那个生物——被囚禁在一个特制的强化玻璃收容舱内。舱内充满了淡黄色的抑制性气体,不断中和着它体表散发出的微弱能量辐射和生物污染。

它的形态变得更加怪异和非人。暗红色的角质层覆盖了全身超过60%的面积,右臂彻底异化成巨大的、扭曲的骨刃与触须混合的恐怖结构,左眼则变成了一个不断蠕动的、散发出猩红微光的复眼结构。它大部分时间处于一种昏沉和痛苦的低吼状态,但偶尔会猛地暴起,疯狂撞击收容舱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充满原始兽性的咆哮。

陈默站在收容舱外,冷漠地观察着数据面板上跳跃的各项生理指标。

“样本Scarlet-degenerate-01: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在抑制气体作用下),能量辐射波动值维持在阈值范围内。意识活动处于混沌状态,仅保留极少数生物本能及强烈情绪碎片(恐惧、愤怒、渴望)。深度记忆读取尝试多次,失败。有效信息提取率低于0.7%。”

他的副手,一名穿着同样白大褂的研究员低声报告:“陈博士,初步分析显示,该共生体极不稳定,且排异反应强烈。其能量核心(碎片)活性正在缓慢衰退,预计完全衰变期在3至6个月。在此期间,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持续的污染源和安全隐患。建议…”

“建议进行销毁处理?”陈默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是的,博士。从安全和管理成本角度考虑,这是最优方案。”

陈默的目光从数据面板移开,再次落到舱内那不断扭曲的怪物身上。

“不。”他平静地否决,“保留它。提高监控等级。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有价值的数据样本——关于低纯度‘生命源泉’与不适应体结合的失败案例。同时,它也是…一个可能引出更大目标的诱饵。”

他想到了那个能从如此混乱意识中窃取信息的“夜骸”。对方对于德龙这条线表现出兴趣,那么,这个残次的畸变体,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派上用场。

“另外,”陈默补充道,“将样本Scarlet-degenerate-01的存在及初步分析报告,加密上传至‘雕琢之间’余寸处长处,并抄送…‘夫人’的观察列表(权限等级A)。”

副手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夫人”这个名字感到极大的敬畏甚至恐惧,但立刻低头应道:“…是!博士!”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收容舱,转身离开。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流再次飞速闪过。

【评估:目标“夜骸”具备高度危险性(技术力、行动力、隐匿性)。其与地脉守护组织的关联需进一步查明。建议提升至‘优先观察与处理’序列。】

【行动:申请调用更高权限,调阅所有与未知紫色能量签名、地脉异常活动及‘判官’残留数据相关的深度分析报告。启动对星烁资本近三个月所有异常资金流向及外部联系的秘密审计(基于李维线索反向推导)。】

他知道,余寸可能会对他的部分判断和申请有所保留,但直接抄送给“夫人”的观察列表,意味着这件事已经进入了最高层面的视野。无论余寸态度如何,调查都将以更高的优先级和资源配给进行下去。

猎犬不仅没有放弃,反而获得了更强大的支持,磨利了爪牙,准备进行更深入、更耐心的追猎。

地下的石室内。

晁夜缓缓睁开眼,一丝精芒在眼底闪过。他摊开左手掌心,心念微动。

嗡!

一团拳头大小、内部紫红色能量如同液态般缓缓旋转、却又彼此交融的能量球凭空浮现。它不再像最初那样剧烈冲突、极不稳定,而是散发出一种内敛的、令人心悸的平衡力量感。能量球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细微的能量波动。

这是他目前能掌控的、初步融合后的能量外显。威力或许还不如单一能量全力爆发,但可塑性、控制精度以及对精神力的负荷,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他散去能量球,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债务的压力依然沉重,外部的威胁依旧致命。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安全角落里,他确实获得了一丝喘息,力量也有所增长。

他的目光落向石室唯一的一个透气孔,那里透进来一丝外界城市虚假的霓虹光彩。

短暂的休憩即将结束。陈默绝不会善罢甘休,“荆棘之眼”的庞大机器正在加速运转,地师的态度暧昧不明,而那个神秘的“夫人”…或许也已经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更深、更黑暗的战斗即将来临。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挣扎求存的逃亡者,他的身后,已然拖拽着一个名为“夜骸”的、虚无却又逐渐凝实的阴影。

他站起身,体内的能量无声奔涌,如同在城市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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