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鹰国……
毛熊国……
一个有钱，一个有兵。
两边都有“灭世天雷”。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能用来同归于尽。
这俩神仙打架，四十年后，居然有一个快要完蛋了？
到底是谁？
“那还用问？！”
第一个拍板的，是朱元璋。
他想都没想，唾沫横飞。
“肯定是那个金鹰国要完蛋！”
老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对自信。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他金鹰国再有钱，钱能换来兵吗？军事力量只有人家毛熊国的一半，拿什么跟人斗？”
“咱就不信了，那毛熊国能眼睁睁看着他作妖？”
“这就跟咱大明和草原一样，咱要是没有几十万能征善战的将士，那个‘经济战争’，就是个屁！人家直接就冲过来抢了，还跟你做什么买卖？”
朱元璋的逻辑，简单，粗暴，却无比现实。
钱？
钱算个什么东西！
大宋有钱吧？富得流油，岁币送了一车又一车，最后呢？还不是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拳头，才是硬道理！
“爹说得对！”朱棣梗着脖子，大声附和，
“真打起来，钱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刀使？毛熊国直接大军压境，他金鹰国除了用那个‘灭世天雷’同归于尽，还有别的招吗？”
常遇春、朱樉、朱棡等人，也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军队，就是一切的根基。
军事力量差了人家一半，这还用猜？
然而，马皇后却秀眉微蹙，她看了一眼朱标，轻声说道：“我倒觉得，未必。”
朱标也点了点头，接话道：“父皇，四弟，你们忽略了先生刚才说的一个前提。”
“‘灭世天雷’。”
“既然双方都有这种能同归于尽的武器，那就意味着，他们谁也不敢真的动手。战争，打不起来。”
朱橚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吭声的老五，此刻也难得地开口，声音虽小，但思路清晰：
“既然不能动武，那就只能用别的法子。金鹰国那么有钱，肯定会用钱来想办法。”
他们三个人的观点，显然更偏向于“智取”。
“嘿！”朱元璋忍不住笑出声。
“文儿，老五，你们还是太年轻！”
“咱问你，既然打不起来，那毛熊国怕他个鸟？”
“就算金鹰国有钱吗，想要搞‘经济战争’，行啊，你搞你的，我不跟你玩儿了，行不行？”
“你定的规矩，我不遵守，你能怎么着？派兵来打我？你敢吗？”
“你不敢打我，那你定的规矩，不就是一张废纸？！”
朱元璋这一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朱标和朱橚顿时语塞。
是啊……
经济战争的前提，是武力威慑。
现在双方武力互相锁死，谁也动不了谁，那经济战争的威慑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毛熊国完全可以当个“老赖”，就是不听你的，你能奈我何？
这……这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李去疾的身上。
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投喂。
李去疾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他清了清嗓子，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让朱元璋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答案。
“四十年后。”
“毛熊国……亡了。”
毛……毛熊国？
朱元璋脸上的自信和得意，瞬间凝固。
他呆呆地看着李去疾，嘴巴半张着，那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不……不可能！”朱棣第一个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天下无敌的军队！军事力量是对方的两倍！这……这怎么可能亡国？！”
“金鹰国怎么打过去的？他们不是有‘灭世天雷’，不敢打吗？”
“就算要亡，也该是那个有钱没兵的金鹰国亡啊！”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从古至今，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兵强马壮=国家强盛！
这是铁律！是天理！
怎么到了先生嘴里，这天理，就反过来了呢？
“是啊先生，”朱元璋也回过神来，声音干涩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咱实在是想不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李去疾看着他们那一双双写满了“为什么”的眼睛，叹了口气。
这才是他今天要讲的，最核心，也是最可怕的东西。
“因为，金鹰国对毛熊国，发动了第三种战争。”
“一场比经济战争，更加诛心的战争。”
“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意识形态战争’。”
李去疾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们没有派一兵一卒，没有开一枪一炮。”
“他们只是用了四十年的时间，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让毛熊国的人，不再相信自己的国家，不再崇拜自己的英雄，不再热爱自己的历史，不再认同自己的文化！”
李去疾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让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国家？
不崇拜自己的英雄？
这是什么妖法？！
“先生……这……这怎么做到？”马皇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确实能灭掉一个国家？
可这种听起来就虚无缥缈的事情，怎么可能实现？
李去疾笑了，那笑容，却让朱元璋等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第一步，他们不打仗，也不骂人。他们开始给毛熊国的人，吹牛。”
“吹牛？”朱棣一愣，这算什么招数？
“对，就是讲吹牛。”李去疾点点头，“他们通过一种叫‘电台’的法器，能把声音传到千里之外。他们天天对着毛熊国的人，讲金鹰国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他们会说：‘嗨！毛熊国的朋友们！你们今天中午吃的还是黑面包配咸菜吗？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今天中午吃的是小牛排，都快吃吐了！’”
“他们还会说：‘你们还在穿打补丁的旧衣服吗？唉，我们金鹰国的衣服太多了，穿不过来，都只能扔掉，真是太烦恼了！’”
“他们还建立了一个叫‘好来屋’的地方，专门弄画本，话本里面写的画的，全是金鹰国的人住大房子，开漂亮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快活日子。”
“然后想方设法，把这些画本，偷偷送到毛熊国去。”
朱元璋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打法？
这不是打仗，这分明是在炫富啊！
而且是变着花样，追着人家屁股后面炫！
这也太贱了吧！
“一开始，毛熊国的人听了，还很生气，骂他们无耻。”
“可你架不住人家天天在你耳边念叨啊！”
“一个总是吃馒头的人，你天天和他说山珍海味有多好吃，一次两次他能忍，一年两年呢？他心里能不痒痒？能不开始怀疑自己天天啃窝窝头的人生吗？”
李去疾摊了摊手。
“这就是‘意识形态战争’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文化渗透，构建‘美好生活’的向往！”
“让你的人民，不再相信你给他们描述的未来，而是开始向往你的敌人所描绘的那个‘仙境’！”
朱元璋的心，咯噔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招的歹毒之处！
这比刀子杀人还狠！刀子只能杀人的肉体，这玩意儿，是诛心！是挖你的根！
“然后呢？然后呢？”朱樉已经听入迷了，急不可耐地追问。
“然后，就是更脏的第二步。”
李去疾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在毛熊国的人，开始羡慕金鹰国的生活之后，金鹰国就开始往这些故事里，掺‘私货’了。”
“他们开始告诉毛熊国的人：‘你们为什么过不上我们这样的好日子？不是你们不努力，而是你们的制度有问题！是你们的皇帝太坏了！’”
“他们开始找一些毛熊国的‘读书人’，给他们钱，让他们写文章，重新‘解读’毛熊国的历史。”
“他们把毛熊国的开国英雄，说成是杀人如麻的暴君。”
“他们把毛熊国抵御外敌的卫国战争，说成是毫无人性的侵略。”
“他们把毛熊国百姓为了国家而付出的牺牲，说成是愚昧和盲从。”
“他们甚至说，毛熊国这个民族，从根子上就是劣等的，只有彻底抛弃自己的一切，全盘学习他们金鹰国，才有出路！”
话音落下。
田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他的拳头，在袖子里捏得咯咯作响！
先用“美好生活”把你引诱瘸了，再把你的历史、你的英雄、你的信仰、你的民族自信，一寸一寸地全部打碎！
这等于是在给一个人洗脑：你的爹是坏蛋，你的爷爷是强盗，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垃圾，你活着就是个错误！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认同了，他还能站得直吗？
一个国家，如果它的百姓，都觉得自己的历史是耻辱，自己的英雄是罪人，那这个国家，还有魂吗？
没了魂，那不就是一具任人宰割的行尸走肉？！
“结果……”
李去疾的声音，像是敲响了丧钟。
“结果，在长达四十年的‘文化战争’和‘意识形态战争’之后，毛熊国……倒下了。”
“没有一颗‘灭世天雷’爆炸。”
“金鹰国的军队，甚至没有踏入他们的国境一步。”
“毛熊国的人民，在金鹰国编织的谎言和幻想中，亲手推倒了他们英雄的雕像，亲手撕毁了他们父辈的旗帜，亲手否定了自己国家的一切。”
“然后，这个曾经与金鹰国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在一夜之间，自我肢解，碎成了一地。”
“变成了一个个大熊国、二熊国、三熊国……”
“可悲的是，毛熊国在灭亡的时候，依旧拥有着当时天下无敌的军队和武器。”“然后，军队被遣散，武器被贱卖。”
“毛熊国的人民，满心欢喜地以为，只要他们变成了金鹰国的样子，就能过上金鹰国那样的好日子。”
“甚至，二熊国主动毁掉了‘灭世神雷’，因为金鹰国的人承诺，只要它放弃‘灭世神雷’，就会来支援他。”
“可他们不知道，一个没了牙齿、敲断了脊梁骨的熊，在鹰的眼里，那不是朋友。”
“只是食物。”
……
田埂之上，又寂静下来。
朱元璋、朱棣、常遇春……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见惯了生死，自认为心硬如铁的汉子，此刻，后背上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
这哪里是战争？
这分明是刨祖坟！是断子绝孙的毒计啊！
比千军万马的冲杀，要狠毒一万倍！
用刀子杀人，杀的只是肉体。
可这种“文化战争”，杀的，是一个民族的魂！
“咕咚。”
朱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在冒烟。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引以为傲的武力，在这样鬼神莫测的手段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巨大的恐惧和震撼中时，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三皇子朱棡。
他一直皱着眉头，此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我……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既然金鹰国是靠‘吹牛’，那毛熊国的人，为什么会信呢？”
“您刚才说，金鹰国富甲天下，而毛熊国经济只有他们的一半。”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金鹰国真的比毛熊国好很多，所以他们的人才会相信那些吹牛？”
“难道说，那个金鹰国的制度，真的就比毛熊国……更优越？”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陷入新的思考。
是啊……
要是那个金鹰国真的那么好……
毛熊国真的不如鹰国，那灭亡不也是正常的吗？
而李去疾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优越？”
“狗屁的优越！”
李去疾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那不过是他们吹得最成功的一个牛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