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真那盘腿坐在沙发上,眉心紧锁,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摊开、微微颤抖的双手。
她全部的意志都压缩在掌心之间那片小小的虚空里。
“呃…哈——!”一声短促的低喝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挤出。
嗡……
一点微弱的银白灵力,终于颤颤巍巍地在她的双掌之间浮现。
那灵力缓缓地、极其不稳定地旋转着,像一个随时会炸裂的肥皂泡。
“哇!”一直安静跪坐在旁边,抱着兔子玩偶四糸乃的小嘴张开,湛蓝清澈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真那姐姐好厉害!”
这声纯粹的赞叹像一剂强心针,让真那绷紧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混合着巨大成就感和羞涩的笑容,脸颊都兴奋得泛起了红晕。
她几乎是带着点小得意,满怀期待地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向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澪。
澪看了一眼真那手上的灵力泡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了一根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啵!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那团被真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憋得满脸通红才凝聚出来灵力光球,在澪的指尖触碰下,瞬间溃散,化作几缕细微的光点,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啊……”真那脸上的笑容和红晕瞬间褪去,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发出失望至极的轻呼。
那点刚刚升腾起的骄傲小火苗被兜头浇灭,只剩下沮丧的灰烬。
她无精打采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不必沮丧,真那。”澪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的转化尚未完成,体内积蓄的灵力难以掌控,是必然的过程。”
她看着真那重新抬起的、带着一丝茫然和希冀的脸庞,语气依旧温柔:
“等你真正成为精灵,很多技巧都会无师自通的。”
真那被澪话语中那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所感染,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声响。
“我回来了。”许墨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慵懒,打破了客厅里刚刚重新凝聚的宁静。
几乎是同时,三个声音带着不同的温度响起。
“欢迎回来,墨。”澪的回应最快,也最自然。
“欢迎回来,许墨哥!”真那脸上残余的沮丧被纯粹的欣喜取代,声音清脆。
“许墨先生!欢迎回来!”四糸乃抱着兔子,声音软软糯糯,充满了依赖。
许墨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然而,紧跟着他走进来的另一个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艾伦此刻却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微微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墨身后半步的距离。
她标志性的金色长发似乎有些凌乱,往日那副冷傲干练的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甚至隐隐透入衣领深处的惊人红晕。
她的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客厅里任何一道目光接触,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制服套裙的边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怯生生”的气息。
这巨大的反差让真那和澪都微微愣了一下。
澪的目光在艾伦那异常红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冰蓝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真那则是满脸的惊奇和探究。
“中午就回来了……拉塔托斯克那边…怎么样啦?许墨哥?”
真那暂时放下了灵力练习的烦恼,好奇地问道。
她总觉得艾伦小姐这状态,绝对跟许墨哥在总部做了什么脱不了干系。
“嗯。”许墨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挨着澪坐下,顺手接过澪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教了他们一些东西,不过……”他放下水杯,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那帮研究员……啧,一个个听得眼冒金星,今天上午教的东西,估计够他们抱着资料啃上好几天的。”
他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让真那咋舌。
“艾伦姐姐,”一个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响起,四糸乃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兔子玩偶挪到了艾伦腿边。
仰着小脸,清澈湛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伦红透的脸颊,充满了纯粹的疑惑。
“你的脸好红哦!是生病了吗?”
说着,她还伸出小手,似乎想去摸摸艾伦的额头。
“啊?!没、没有!”艾伦猛地向后弹了一下,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带着明显的慌乱。
“没生病!就是…就是有点热!对!今天回来的路上太热了!”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手忙脚乱地抬手,用指尖飞快地扯开了自己白色衬衫领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露出下面一抹细腻的肌肤,另一只手则拼命地对着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扇风。
“呼…好热…真的好热…”
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拙模样,简直欲盖弥彰到了极点。
连一旁的真那都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强忍着笑意。
澪依旧平静,只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许墨的目光则掠过艾伦那因慌乱扇风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绯红的脸颊,最终落在了客厅里,他环视一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渚沙呢?”
“啊,渚沙姐啊。”真那好不容易憋住笑,回答道。
“她说有点累,还没吃午饭就回二楼休息了。不过……”
她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刚才我上楼拿东西,好像没听见她房间有动静?可能睡着了吧?”
“嗯。”许墨应了一声,站起身。
他走到手足无措、还在拼命给自己“降温”的艾伦面前,伸出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艾伦身体一僵,扇风的动作瞬间停止。
许墨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往下一压。
“坐这儿歇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命令感,让艾伦下意识地服从,顺从地被他按着肩膀,坐到了澪旁边的长沙发上,紧挨着真那。
“我上去看看。”许墨丢下这句话,没再看客厅里表情各异的几人,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
二楼走廊很安静,许墨径直走向属于渚沙和四糸乃的那个房间。
笃、笃、笃。
他抬手,指节在房门上叩击了三下。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许墨等了几秒,又敲了三下,声音稍微加重。
依旧无人应答。
一丝疑惑浮上心头。
真那说她在休息,但以渚沙的性格,就算睡着了,听到敲门声也该有些动静。
他试探性地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按。
咔哒。
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从里面反锁。
许墨推开门。房间内干净整洁,带着女性特有的淡淡馨香。
靠窗的双人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书桌上放着几本四糸乃的涂鸦画册,一切如常,唯独不见渚沙的身影。
“不在?”许墨低声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退出门外,轻轻带上门。
他放出自己的感知网,发现渚沙的确还在二楼,只不过……
她竟然是他自己的主卧?!
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感涌上心头。
许墨迈开脚步,无声地走到自己主卧的房门前。
他握住门把手,没有犹豫,直接推开。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主卧内的景象瞬间撞入他的眼帘,让许墨的脚步顿在了门口。
房间中央,渚沙背对着门口,正呆呆地站着,手里紧紧抓着一大团深色的布料——那正是许墨床上铺着的床单!
她似乎正处在某种神游天外的状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的布料,身体微微僵硬。
许墨推门的动静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身后炸响!
“呀——!”渚沙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瞬间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猝不及防的慌乱和巨大的羞耻,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被抓了现行。
“许、许墨先生?!您…您怎么回来了?”
渚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语不成句。
她下意识地将抓着床单的双手猛地藏到身后,这个动作反而更加欲盖弥彰。
许墨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又落在那被她试图藏起的床单上,眼神带着探究:
“真那说你不太舒服在休息,我上来看看。你…拿着我的床单做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疑惑,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渚沙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我……”渚沙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脸上刚刚褪去的血色又轰地一下全涌了回来,比刚才更甚,烧得她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她不敢看许墨的眼睛,视线慌乱地飘向地板,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急于解释却越描越黑的窘迫:
“没…没什么!真的!我就是…就是想帮您打扫一下房间…整理床铺…您看…昨晚…昨晚您和澪小姐她们…肯定…肯定很…很激烈…这床单…需要换洗…对!换洗!我这就拿去洗!”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仿佛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要抱着那团床单从许墨身边挤过去,逃向洗衣房。
“等等。”许墨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定身咒般的力量,让渚沙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直接探向渚沙藏在身后的那团床单。
渚沙下意识地想躲,但许墨的动作更快,修长的手指已经准确地抓住了床单的一角。
“不用麻烦你洗,渚沙。”
许墨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这种小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他边说边微微用力,想将那团床单从渚沙手里抽出来。
“而且,”他顿了顿,似乎想展示一下自己能力的便利,“我有更简单的办法让它保持干净……”
然而,就在他成功将床单大半部分从渚沙手中抽离出来的瞬间,许墨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的手指在床单的某个区域,触碰到了一小片异常湿润的冰凉。
那触感非常清晰,带着织物被液体浸透后特有的濡湿感。
许墨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目光精准地投向自己手指触碰的地方。
只见深色的床单上,赫然有一片面积不小的、颜色明显更深的不规则区域。
那区域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色的水渍痕迹,边缘微微晕染开,布料因为潮湿而显得皱缩、塌陷。
一股极其极其暧昧的温热湿气,正从这片水渍中隐隐散发出来,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许墨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丝愕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