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在滚烫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尖利刺耳,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更添了几分酷暑的焦躁。
“黄昏”咖啡厅的玻璃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五河遥子那颗标志性的红脑袋刚探出去不到一秒,就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缩了回来。
“哇啊啊——!”她怪叫着,反手“砰”地一声用力关紧门,后背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小脸皱成一团。
“不行不行!外面简直是要把人烤成鱼干!热浪‘轰’地一下就糊脸上了!”
她夸张地用手在脸颊旁扇着风,额前几缕红发已经被细密的汗珠沾湿,黏在皮肤上。
她一头栽倒在离空调出风口最近的那张软椅上,整个人瘫成一张软绵绵的猫饼。
崇宫真那和真士兄妹俩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真那正用吸管百无聊赖地搅动着面前一杯快要化完的草莓冰沙。
她恹恹地趴在桌上,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汲取那一点可怜的凉意,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这鬼天气……感觉地板都在冒烟。出去?那跟跳进岩浆池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坐姿还算端正的哥哥真士,“哥,你说呢?”
真士无奈地笑了笑:“确实,外面现在太热了。”
他目光投向吧台方向,带着歉意,“许墨哥,澪小姐,我们可能要再叨扰一会儿了。”
“没关系,这里凉快,想待多久都行。”许墨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
午后的清闲时光里,店里只有他们几人,空调安静地送着冷风,与窗外的酷暑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在这片慵懒的宁静中,澪正坐在靠窗的另一张高脚凳上,背对着众人。
她微微低着头,神情是罕见的、孩子气的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样东西——那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在第一次约会时,许墨为她从游戏厅娃娃机里抓到的蓝色小熊玩偶。
奇妙的事情正在小熊身上发生。
只见澪的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柔和、几乎难以察觉的纯白微光。
这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随着她手指灵巧的牵引和点触,温柔地包裹住小熊的身体。
光芒流转间,小熊原本光秃秃的、蓝色的毛绒身体上,仿佛被无形的针线飞快地编织着。
先是出现了一条小巧精致的白色荷叶边围裙,系带在毛茸茸的熊腰后打成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接着,一个白色女仆头饰也悄然成型,斜斜地戴在它的头顶,甚至还在一边装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小蝴蝶结,与它身体的颜色遥相呼应。
最后,连小熊短短的四肢末端,都凝出了四只迷你的白色“小鞋子”。
当那层微光如雾气般散去,原本憨态可掬的蓝色小熊玩偶,已然穿上了一套等比例缩小的、无比精致的女仆装,呆萌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可爱。
澪将它捧在手心,举到眼前,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端详,那双清澈的蓝宝石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喜悦和温柔的笑意,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一幕安静而美好,像一幅定格的温暖油画。
许墨看着澪的背影,看着她专注摆弄小熊时流露出的那份柔软和珍视,心底某个角落也被这无声的暖意填满,变得格外柔软。
他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澪的身后。
窗外的热浪和蝉鸣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捧着“女仆小熊”、散发着宁静光辉的女孩。
没有犹豫,许墨伸出双臂,从后面轻轻地、稳稳地环抱住了澪纤细而柔软的腰肢。
他的下巴自然而然地搁在了她瘦削而线条优美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细嫩的皮肤,带着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清爽气息。
澪的身体先是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动物。
但随即,那股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让她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放松和依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将自己更深地嵌入这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她微微侧过头,脸颊几乎贴着他的鬓角,长长的银发有几缕调皮地拂过他的脸颊,带来微痒的触感。
“在给它打扮?”许墨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笑意,如同耳语般响在澪的耳畔。
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只焕然一新的“女仆小熊”上,眼神温柔。
“嗯。”澪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又轻又甜。
她将小熊托高一点,好让他看得更清楚,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满足和炫耀:
“看,像不像小小的我?墨觉得……可爱吗?”
她问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悄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当然可爱,”许墨低笑,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拢了些,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熨帖在一起。
“和它的主人一样可爱。”
他顿了顿,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软和发丝间的清香,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他的唇瓣几乎贴着她敏感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故意轻轻吹拂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和耳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诱哄般的磁性:
“说起来,澪,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海边……用的是真士的身体。”
“明天……要不要再和我约一次会?只有我们两个,用我现在的样子,这副真正的身体,认认真真地、重新约会一次?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那温热的气息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瞬间从耳尖窜遍全身。
澪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脊椎骨尾端直冲头顶,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脸颊上的红晕迅速加深、蔓延,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诱人的粉霞。
她下意识地想缩起脖子躲开那恼人又甜蜜的热源,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只能更深地倚靠在他怀里寻求支撑。
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奶猫,又羞又窘,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蓝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动人的水汽。
她这副情动又羞怯的模样,在午后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这温馨又旖旎的“二人世界”并未持续太久。
“噗——咳咳咳!”
“哇哦……”
“呃……”
几声刻意压低的、含义丰富的抽气声和咳嗽声几乎同时从咖啡厅的另一角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份暧昧的宁静。
趴在桌上装咸鱼的真那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兴奋又八卦的光芒。
旁边的五河遥子反应更夸张,她双手捂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全是促狭的笑意,显然把刚才那幕“耳鬓厮磨”尽收眼底。
就连一向沉稳的崇宫真士,此刻也显得有些局促,眼神飘忽,脸颊微红,不自在地端起那杯早已化成水的冰沙喝了一口,结果被冰水呛到,发出低低的咳嗽声。
三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过来,其中蕴含的调侃和好奇简直如有实质。
澪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许墨也接收到了那三道灼热的目光。他挑了挑眉,脸上倒没什么尴尬,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无奈。
他当然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尤其是在有“观众”的情况下。
他安抚性地收紧了环在澪腰间的手臂,但也没再继续刚才那种近乎调情的耳语和吹气。
他只是低下头,在澪滚烫的耳廓边留下一个极快、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吻,如同蜻蜓点水。
“说定了,明天。”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再次确认,然后才从容地松开了手臂,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只是他的大手依旧自然地搭在澪的椅背上,带着无声的宣告意味。
澪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那只穿着女仆装的小熊,指节都有些泛白。
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散,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刚才那阵令人腿软的酥麻感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
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真那她们戏谑的目光,只能盯着自己膝盖上的小熊。
许墨则若无其事地转身,仿佛刚才那个抱着澪、在她耳边吹气、还偷亲她的人不是自己。
只是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主人此刻相当不错的心情。
咖啡厅里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略带尴尬又充满粉红泡泡的寂静。
只有空调持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将凉爽的空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每一个角落,对抗着窗外那依旧毒辣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盛夏阳光。
这份寂静很快被一声夸张的、拖着长音的感叹打破。
“唉——!”
真那重新把脸埋回臂弯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哀怨地望着天花板,声音闷闷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向往:
“恋爱啊……真好啊——!这种甜得发齁的恋爱!看得我都想马上谈一段了!最好也是那种……嗯,成熟稳重、会做好吃的、还特别会撩人的!”
“啊——!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憧憬。
许墨擦着台面的手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扫过真那那副夸张模样,又掠过旁边同样一脸促狭笑容的遥子,最后回到身边依旧红着脸、紧紧攥着小熊的澪身上。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洞悉了未来的、带着点神秘感的笃定。
“会的。”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语气平静而自然。
“真那,你也会有的。”
澪似乎听懂了,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许墨一眼,然后也转向真那。
她看过许墨的记忆,所以她全都知道。
于是澪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
“诶?”真那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肯定的回答弄得一愣,抬起头,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许墨,又看看用力点头表示赞同的澪。
最后目光求助似的投向自己同样有点懵的哥哥真士。
“哥……他们什么意思?”真那小声嘀咕,总觉得许墨哥和澪小姐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秘密。
真士只能回以一个更加茫然无辜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