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宁静而充满活力——除了吧台外那双紧紧追随着许墨一举一动的、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
士织双手扒在光滑的吧台边缘,下巴垫在手背上,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猫,视线牢牢锁定在吧台后面忙碌的许墨身上。
她的眼神专注得几乎要凝出实质,里面盛满了某种混合着期待、渴望和一点点小委屈的情绪。
许墨正专注地擦拭着一个玻璃杯,但那股如有实质的、来自某个方向的视线,像小刷子一样在他后颈上轻轻搔刮着,让他越来越难以忽视。
他悄悄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视线的源头。
果然,是士织。
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闪烁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被许墨捕捉到目光,士织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甜甜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但那眼神里的期待却更加明显了。
“咳……”许墨清了清嗓子,放下玻璃杯。
他转过身,手肘撑在吧台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温和:“士织?怎么了?一大早就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饿了?”
说罢,许墨还把一块刚出炉的面包递到了士织面前。
士织的目光短暂地被香气扑鼻的面包吸引了一下,小巧的鼻翼翕动着,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坚定地回到了许墨脸上。
她没有去接面包,只是继续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粉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软糯:
“父亲……牛奶……”
果然又是这个!
许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士织话音未落的瞬间,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无比自然、甚至带着点“恍然大悟”意味的笑容。
同时手腕一转,原本递向士织的面包,精准地送到了他自己嘴边。
“啊!这个面包!”许墨咬了一大口,发出夸张的声音。
“唔……火候真是绝了!绝对是今天的头号美味!士织你真的不尝尝吗?错过太可惜了!”
他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刚买的鲜牛奶,“啊,对了!今天刚买的牛奶,我得送过去让十香她们也尝尝!”
他的语速飞快,动作更是行云流水,话题中间几乎没有给士织留下任何插话或再次强调“牛奶”的空间。
就在士织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弄得有点懵,小脑袋还在努力消化“面包好吃”和“鲜奶要送”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时——
许墨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脚步轻快地绕过吧台,朝着二楼方向走去。
“士织你先坐会儿啊,我马上回来!”他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吧台前,瞬间安静下来。
士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许墨消失的那扇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刚才父亲大人好像要给她面包来着?
然后……然后话题就突然跳到牛奶,然后父亲大人就拎着牛奶走掉了?
她慢了好几拍才终于反应过来,父亲大人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根本就是在刻意回避她的请求!
他又一次,把她心心念念的“特制牛奶”给绕过去了!
“呜……”一声小小的、充满了失落和委屈的呜咽从士织喉咙里溢出。
她粉嘟嘟的嘴巴不自觉地高高撅了起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士织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不甘。
明明……明明昨天晚上在梦里,那位叫莲的姐姐答应得好好的,说只要她许愿,就能喝到父亲大人的特制牛奶啊!
为什么莲姐姐说话不算数?父亲大人还是不肯给她?
不行!她要去找莲姐姐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士织立刻打起精神,小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委屈,脚步却已经迈开,开始在咖啡厅里寻找起来。
她噔噔噔地跑上二楼,小心翼翼地推开莲的房门张望——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整洁,仿佛根本没人住过。
走廊里也没有那个穿着深紫色拘束裙、缠着绷带的身影。
莲姐姐……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士织心里的委屈更重了。她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慢吞吞地挪到那张宽大舒适的发旁。
然后,她整个人扑通一声,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一楼角落的沙发里。
士织把脸深深埋进一个柔软的抱枕里,只露出乱糟糟的蓝色发顶和一小截白皙的后颈。
肩膀微微耸动着,虽然没有哭出声,但那股“我很委屈,我很失落,全世界都不理解我”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地笼罩在她小小的身体周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二楼的楼梯走了下来。崇宫真那结束了一早的体能训练,额头上还带着薄汗,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服。
她习惯性地扫视大厅,寻找姐姐的身影。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角落里那团散发着“生人勿近”低气压的蓝色团子。
真那眉头微蹙,姐姐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一副被霜打了的样子?
她放轻脚步,走到沙发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士织埋在抱枕里的肩膀。
“姐姐?”真那的声音放得很柔,“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抱枕被稍微拉开了一点缝隙,露出士织那双写满了“我好难过”的蓝眼睛。
看到是真那,士织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小嘴瘪得更厉害了,带着浓重的鼻音控诉道:
“真那……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他又不肯给我喝‘特制牛奶’……”
又是这个!
真那一听就明白了。姐姐对店长那“特制牛奶”的执念,简直成了咖啡厅里一个经久不衰的“梗”。
真那深吸一口气,看着姐姐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再次下定了决心。
为了姐姐的笑容,再牺牲一次算什么!
她暗自咬了咬牙,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做某种重大的心理建设。
……
夜幕降临。
真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
许墨的房门没有反锁,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她像一道影子般滑了进去,迅速反手关上门。
不知过了多久,真那强忍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饱胀感和奇异的酥麻余韵,回到她和士织的房间。
真那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身体的异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感觉沉甸甸的小腹,脸上飞起两团红云
“姐姐,我回来了!”
……
“姐、姐姐,你再说一次?”
真那呆愣地站在原地,就在刚刚,士织说她弄错了。
士织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不对不对!”士织用力地摇着头,蓝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固执。
“莲姐姐答应我的!是父亲大人‘亲自’喂给我喝的!”
士织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我要的是父亲大人‘亲自’给我的感觉!”士织越说越委屈,仿佛白天被拒的委屈感再次袭来。
“真那你弄到的是你肚子里的,那……那还是父亲大人‘亲自’给我的吗?那味道、那感觉,根本就不对嘛!”
“……” 真那彻底石化了。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残留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啊、啊?原来是这样的吗?是她搞错了吗?
她看着姐姐那副无比认真、无比执着于“亲自喂食”的委屈模样,再看看自己与上次过程一样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真那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