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浓重的湿气和许墨粗重压抑的呼吸。
他看着跌坐在对面长椅上、歪着头、粉舌无意识舔过嘴角的士织——那双蓝眸深处,那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动”光芒,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让他心底的警惕瞬间攀升至顶点。
这不再是那个空洞的容器!有什么东西……被他的灵力强行催化出来了!
一个拥有懵懂渴望、甚至懂得主动掠夺力量的……存在!而它掠夺的,是他赖以维系自身、掌控局面的根基!
一股冰冷的暴怒猛地攫住了许墨。
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他守护咖啡厅的底气,竟被眼前这个由维丝克缇娅扭曲制造、本该是死物的“士织”撕开了一道口子!
“呃啊……呜?”士织似乎被许墨骤然爆发的杀意惊扰,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咕哝,那点新生的灵动光芒在蓝眸中不安地闪烁。
就在这一刹那!
许墨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
下一个万分之一秒,他已经跨越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无比地扼住了士织纤细脆弱的脖颈。
“唔——!” 窒息般的闷哼从士织喉咙里挤出。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从长椅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双脚瞬间离地,徒劳地蹬踏着空气。
许墨的手臂稳如磐石,眼神却冷得像极地寒冰,死死锁住士织因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和那双骤然因痛苦而收缩的蓝眸。
没有一丝怜悯,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冷酷与掠夺的意志。
“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许墨的声音低沉得,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杀意,“吐出来!”
嗡——!
一股远比刚才士织的“亲吻封印”更加霸道、更加贪婪、更加深不见底的吞噬之力,从许墨扼住士织脖颈的手掌中轰然爆发。
这不再是封印的转移,而是赤裸裸的掠夺!是许墨自身“噬灵”能力,在双方实力天堑般的差距下,这种吞噬如同黑洞降临,无可抗拒!
“呜——!” 士织的身体猛地绷紧,剧烈的颤抖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刚刚因为吞噬许墨灵力而变得充盈、甚至催生了她懵懂意识的力量之源,此刻正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疯狂抽离!
维持她这具身体运转的、属于许墨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那只扼住命运咽喉的手,倒灌回许墨的体内!
更衣室内温度骤降。冰冷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金属长椅、潮湿的地砖、甚至弥漫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这是灵力被急速抽离时,生命本源急剧衰竭所带来的异象!
士织白皙的小脸以惊人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那双刚刚诞生了灵动之光的蓝眸,此刻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涣散。
她的身体从剧烈的颤抖转为无力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显得那么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生命的气息,正随着灵力的枯竭而飞速流逝。
许墨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被抽走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回归。
他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对力量回归的掌控感。
就在士织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即将彻底熄灭,身体软得如同破布娃娃的刹那——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濒死前最后一丝气息、却又无比清晰、仿佛用尽灵魂力量挤出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她苍白颤抖的唇瓣间逸出:
“父……父亲……?”
轰!!!
这个微弱如蚊蚋的称呼,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许墨的心湖之上!
他冷酷决绝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那摧枯拉朽的吞噬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戛然而止!
父亲?!
她叫他……父亲?!
许墨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臂上的力量下意识地松懈。
那具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娇小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从他掌中滑落,“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覆盖着薄霜的更衣室地砖上。
“咳!咳咳咳——!”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从蜷缩在地的士织口中爆发出来。她像离水的鱼般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双手本能地死死捂住自己刚刚承受了致命扼杀的脖颈,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大颗大颗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滚落,混着冰晶,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当她终于能艰难地、一点点抬起被泪水浸透的小脸,用那双重新睁开、盈满了无尽委屈、痛苦、茫然和……一丝无法言喻的孺慕之情的蓝眸,望向那个居高临下、刚刚差点杀死她的男人时——
许墨彻底僵住了。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不再是懵懂的渴望,那是一种初生婴儿般纯净的、毫无杂质的委屈,一种被最信任、最亲近之人无情伤害后的巨大痛苦和不解。
新生的意识因他的灵力而诞生,如同雏鸟破壳第一眼所见,在意识的最深处,早已本能地将赋予她“生命”与“存在感”的许墨,烙印成了唯一的、最亲近的源头。
认知到这一点的许墨看着地上蜷缩着、颤抖着、泪眼婆娑望着他的少女,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
他似乎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一个把他认作父亲的灵力容器?!
“店长?姐姐在你这里吗?” 更衣室外,真那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糟糕!许墨心中一凛。
“吱呀——”
男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真那焦急的小脸出现在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更衣室内狼藉的景象——碎裂的冰霜、翻倒的长椅、弥漫的寒气……
紧接着,她的目光定格。
她的姐姐士织,正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捂着脖子,小脸惨白,泪痕未干,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眼神里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巨大委屈和痛苦,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而在姐姐旁边,站着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许墨。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沉重?
“姐——姐——!!!” 真那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更衣室的寂静,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完全不顾湿滑的地面,猛地扑跪在士织身边,颤抖着双手想去碰触又不敢用力,“姐姐!你怎么了?店长,发生什么事了?!”
许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份荒谬的“父女”冲击。他避开真那灼灼的目光,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情况复杂,一时解释不清。先带她回咖啡厅!” 他不再犹豫,俯身,动作难得地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避开士织脖颈上的淤痕,将昏迷过去、体温冰凉的少女轻轻横抱起来。
士织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失去了所有意识,唯有眼角的泪痕依旧刺目。
真那看着许墨抱起姐姐,张了张嘴,满腹的疑问在喉咙里。
姐姐的样子让她心疼得快疯了,店长的态度又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她看着许墨抱着士织大步向外走去,咬了咬牙,只能暂时压下所有的情绪,红着眼眶,紧紧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