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想去哪？”许墨的声音带着纵容的笑意。
琴里猛地从糖分的满足感里抬起头，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剔透的红宝石，几乎要射出光来。
“真的？都听我的？”
“嗯，童叟无欺。”许墨点头，看着眼前这只活力瞬间满格的白色发带小兽。
“那我要去！”琴里“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小拳头兴奋地挥舞着，“去‘梦幻岛主题餐厅’！我要吃那个超级豪华的‘深海宝藏’儿童套餐！有海盗船造型的盘子！还有会发光的魔法海螺饮料杯！”她深吸一口气，脸蛋因为激动而泛红。
“好。”许墨笑着应下。
“梦幻岛”餐厅里弥漫着甜腻的爆米花香气和孩子们兴奋的尖叫。
巨大的鲸鱼造型滑梯盘踞中央，墙壁是梦幻的海洋壁画，天花板上垂落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小灯，宛如置身海底。
琴里一进来就被这童话般的氛围俘虏了，小脸兴奋得通红，拉着许墨直奔她心心念念的“深海宝藏”套餐区域。
“两份‘深海宝藏’！谢谢！”琴里踮着脚，声音清脆地对着点餐台后面的小姐姐喊道，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展示柜里那个散发着柔和七彩光芒的独角兽小夜灯。
许墨刚在靠墙的卡座坐下，琴里就迫不及待地跟了过来，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巴巴地望着取餐口的方向，两条穿着白色短袜的小腿在椅子边缘晃来晃去。
就在这时，餐厅中央悬挂的巨大液晶显示屏上，原本播放的可爱海底小动物动画片画面忽然闪烁了几下，毫无征兆地切换了频道。
轻柔舒缓的背景音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暧昧的配乐。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装饰得过分温馨的房间，主角是两位画风极其唯美的少年少女，看眉眼，竟有几分相似。
“欧尼酱……”屏幕里的少女依偎在少年怀里，声音甜得发腻，带着刻意的喘息。
琴里正晃着腿，好奇地瞥了一眼屏幕，小脑袋歪了歪。许墨也皱起了眉，这氛围和这餐厅格格不入。
剧情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推进着，屏幕里的“兄妹”之间弥漫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亲昵的肢体接触、越靠越近的脸庞、迷离的眼神……
琴里晃腿的动作渐渐停了，赤红的瞳孔里映着屏幕上越来越露骨的画面，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脸上全是茫然和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震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蔓延到顶点时，屏幕里的少女依偎在兄长怀里，用那种刻意放软的、带着无尽依赖又仿佛藏着某种决绝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台词：
“欧尼酱……没关系的哦。如果……如果真有了的话……那就堕掉好了。”
“噗——！”
“咳咳咳！”
周围瞬间响起好几声被呛到的咳嗽和压抑的惊呼。家长们脸色铁青，手忙脚乱地试图挡住自家孩子的视线，或是干脆拉着孩子匆匆离座。
整个餐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黏腻的背景音乐和屏幕上那对“兄妹”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显得无比刺耳。
琴里彻底僵住了。
赤红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放大，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屏幕上少女那张带着病态红晕和某种扭曲决意的脸。
豪华儿童套餐、会发光的海螺杯、限量版独角兽小夜灯……所有期待和兴奋，在这一刻被这赤裸裸的、来自成人世界的残酷台词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的小脸先是褪去了血色，变得有些苍白，随即，一抹被巨大冲击力逼出来的、混杂着羞耻和不可置信的红晕，迅速从脖子根一路烧到了耳朵尖。
“堕……堕掉……”琴里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
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无意识地攥成了小拳头。
“不要想太多，琴里。”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就不用担心堕不堕掉的问题了嘛。”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滚油里的火星！
“轰——！”
琴里原本只是布满红晕的脸颊，瞬间爆炸！红得像是熟透的番茄，又像是燃烧的晚霞，几乎能滴出血来。
头顶似乎都“噗”地一声冒出了具象化的白色蒸汽。
赤红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羞愤欲死、无地自容以及一种被这“安慰”彻底击溃的混乱风暴。
没有血缘关系……就不用堕掉……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嗡嗡作响的小脑袋里疯狂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神经。
“两……两位的‘深海宝藏’套餐……”服务员小姐姐端着托盘，表情尴尬又古怪地站在桌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番对话，眼神飘忽，放下餐盘的速度快得像被烫到。
那艘装满炸虾薯条的海盗船餐盘，那个散发着七彩柔光的独角兽小夜灯，此刻在琴里眼中都失去了所有吸引力，变成了巨大羞耻的见证物。
……
离开那家因为店长在后台看片的时候失误连接到餐厅中央显示屏的“梦幻岛”餐厅时，琴里整个人都是飘的。
许墨看她走得歪歪扭扭，一副随时可能灵魂升天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好笑地弯下腰，“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要撞到路灯了。”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抄，稳稳地将琴里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突然腾空，琴里短促地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了许墨的脖子。
……
购物中心。
许墨抱着琴里，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儿童服饰区。
“这件粉色的蓬蓬裙怎么样？上面有小草莓。”许墨把琴里放下来，指着一件挂在显眼位置的连衣裙。
琴里蔫蔫地抬头看了一眼，赤红的眸子没什么神采，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许墨直接让导购拿了合适的尺码。当琴里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粉色的蓬蓬裙衬得她皮肤白皙，蓬松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领口和袖口缀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边。
“很可爱。”许墨由衷地赞美，顺手又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背带裤配荷叶边衬衫，“再试试这套？”
一件又一件。天蓝色的海军领连衣裙，嫩绿色的森系小裙子，还有酷酷的牛仔背带裙配条纹t恤……
每一套穿在琴里娇小玲珑的身材上，都无比合身。
导购小姐在一旁不停地夸赞：“哎呀，小妹妹穿什么都好看！太可爱了！”
“这套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呢！”
然而，导购的夸赞并未让琴里露出高兴的神色，她的目光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飞快地瞟向了童装区对面——灯火通明、风格迥异的成人女装区。
那边是另一个世界。
简约利落的剪裁，成熟优雅的色调，精致的蕾丝，飘逸的雪纺，模特身上展示的是属于大女人的自信与风情。
一条挂在展示架上的黑色吊带连衣裙尤其显眼。
琴里的目光在那条裙子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其他衣服长了许多。
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向往和某种不服输的倔强光芒。
许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瞥。他顺着琴里的目光看向那条黑色吊带裙，又低头看了看琴里身上的卡通家居服，一个念头闪过。
他唇角微勾，轻轻拍了拍琴里的肩膀：“怎么，想去试试？”
琴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猛地回过神，小脸瞬间又有点泛红，梗着脖子反驳：“谁……谁想试了！我只是看看！看看不行吗？”
但那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嘟起的嘴，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
“行，当然行。”
“不过，光看多没意思？走，带你‘看’个够。”
不等琴里拒绝，他就牵起她的手，不容分说地朝着那片对此刻的琴里来说充满诱惑又暗藏“杀机”的成人领域走去。
……
成人女装区的灯光似乎都带着审视的意味。琴里站在那件她“只是看看”的黑色吊带连衣裙前，小脸绷得紧紧的。
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您好，需要试穿吗？这款是我们刚到的经典款，剪裁很显身材的。”
琴里没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勇气。
下一秒，琴里抬手，猛地抓住了自己头上那根标志性的白色发带！
“唰！”
发带被干脆利落地扯下，再抬眼时，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属于“妹妹”的天真、羞窘和依赖瞬间褪去。
黑色发带模式，启动！
“这件，” 琴里的声音清脆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向那件黑色吊带裙。
“拿最小号，试衣间。” 她甚至没看导购，目光直直地投向镜子，仿佛那里即将出现一个全新的、成熟的自己。
导购被这气场突变的琴里震了一下，连忙应声：“好、好的！请稍等！”
试衣间的门关上。许墨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墙上，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试衣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终于，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
琴里走了出来。她极力挺直着小小的脊背，下巴微抬，试图营造出属于成熟女性的从容气场。然而……
那件设计简约优雅的黑色吊带裙，穿在她身上，效果堪称灾难。
纤细的肩带在她过于单薄的肩膀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随时会滑落。
V领的设计非但没有展现出任何性感的意味，反而因为撑不起来，空落落地垂着，清晰地暴露出她胸前一片平坦。
裙子的腰线设计对她来说也偏低，非但没能勾勒出曲线，反而让那本该显得修身的黑色布料，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松松垮垮的垂坠感，像小孩偷穿了妈妈的衣服。
最致命的是长度。
裙摆直接垂到了接近小腿肚的位置，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灵动和优雅。
整个效果，与其说是成熟女性，不如说是一个努力扮演大人的孩子。
琴里僵立在试衣间门口，面对着巨大的落地镜。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这身极不合体的装扮和她强装镇定却难掩无措的小脸。
她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镜中那片空荡荡的、毫无起伏的胸口区域，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残酷地认识到自己与“成熟”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刚才在餐厅被那句台词冲击的羞耻感，似乎又卷土重来，混合着此刻巨大的挫败感，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抬起小手，茫然按在了那片平坦上。
冷静面具，开始出现裂痕。
就在这时，导购小姐拿着一件同系列的小披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声音却像一把精准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琴里强撑的最后一点堡垒：
“哎呀小朋友，这件裙子对你来说可能大了点呢！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到的童装区公主裙？那款粉色的蓬蓬裙特别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小朋友哦！”
“小……朋友……”
这三个字，如同终极审判，轰然落下！
琴里的身体猛地一震！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所有的冷静、锐利、骄傲……顷刻间土崩瓦解！
“啪嗒。”
那条黑色的吊带裙肩带，终于不负众望地从她单薄的肩头滑落下来一小截。
时间仿佛凝固了。
导购小姐还维持着递披肩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许墨靠在墙边，看着琴里那从脖子根一路烧到发际线，强忍着才没当场笑出声。
完了，双重暴击。
来自成人世界的恶意，和来自自身“硬件”的无情揭露。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
“唰！”
琴里猛地转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无边的羞愤和崩溃，一头扎回了试衣间，“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门！
力道之大，震得门板都嗡嗡作响。
留下导购小姐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拿着小披肩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许墨扶着衣架，脑袋靠在手臂上，身躯微微颤抖。
不行了，真的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