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是粗茶,那大端朝贵族们视若珍宝的蜜水琼浆算什么?泔水吗?
“喜欢!太喜欢了!”王贵捧着空杯,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林老板,此物……可还有?”
他问得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哀求。
这一刻,什么官威,什么体面,全被抛到了脑后。
他只想再喝一杯,只想把这神奇的“仙露”带回去,慢慢品尝。
“草民带了些,待会儿送镇长一些。”林天微笑道。
王贵心中狂喜,但随即警醒——自己刚才的失态,全被这少年看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将空杯轻轻放回桌上。
但那指尖,还残留着茶汤的温热。
那唇齿间,还萦绕着回甘的清甜。
那鼻腔中,还弥漫着茶香的芬芳。
这一刻王贵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这杯茶的味道了。
而这杯茶,也将他和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无形中绑在了一起。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尝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这茶。
就像……这少年许诺的前程。
王贵坐直身体,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但心中那团因茶而起的火焰,却已经悄然燃起。
他知道,今天的谈话,将从这杯茶开始,彻底改变。
一个四十六岁的镇长,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这简陋的工棚里,达成了将改变临江镇命运的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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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贵走出工棚时,脸上已换了表情——不再是阴沉愤怒,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赵文渊连忙迎上:“大人,谈得如何?那小子没耍花样吧?”
王贵摆摆手,对林天道:“林老板,祭坛工程的事,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至于你这边的建设……”
他看了看热火朝天的工地,沉吟片刻:“临江镇地广人稀,荒地甚多。林老板既有心开垦,也是造福地方。本官特许,江滩往西那一片,约五千亩荒地,你可优先开垦。码头、商铺,只要合乎规制,本官一律支持!”
“谢王镇长!”林天拱手。
周围的工人们听到这番话,都松了口气,露出喜色——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干活,继续拿那六文钱的工钱,吃那两顿饱饭!
王贵又客套几句,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他要回去好好想想,这颗“天华宝珠”,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送到福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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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马车远去,狼烈走到林天身边,低声道:“首领,那王贵……可靠吗?”
“可靠?”林天轻笑,那笑容又恢复了少年的干净,“这世上最可靠的,不是人,是利益。”
“他想要升官,我们给他梯子。我们想要立足,他给我们方便。各取所需罢了。”
狼烈看着眼前这个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少年首领,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孩子,竟能将一镇之长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颗珠子……”
“一颗玻璃珠而已。”林天淡淡道,“在天部落,那是孩子们玩的玩意儿。”
狼烈瞪大眼睛,随即摇头苦笑。
一颗“孩子玩的玩意儿”,就换来了临江镇五千亩荒地的开垦权,换来了官府的默许和支持,还很可能换来一个镇长的死心塌地。
这少年首领的手段,简直鬼神莫测。
“接下来怎么做?”狼烈问。
“两件事。”林天转身,踮起脚将茶杯放回架子,“第一,从工地抽调八百精壮,由你带队,明日就去祭坛工地。十天,必须完成基础工程。要让所有人看到,天部落说到做到。”
“第二,”他看向远处正在兴建的码头和仓库,“加快进度。最多一个月,我要让临江镇的码头,成为这片江段最繁忙的码头。要让天部落的货物,从这里出发,销往整个大端王朝。”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那光芒与他的年龄如此不衬,却又如此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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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钦差福王的仪仗抵达临江镇。
旌旗蔽日,甲胄鲜明,庞大的队伍带来了京师的威仪,也带来了帝国的惶恐与期盼。
王贵几乎是匍匐着将福王迎入临时改建的行辕。
在屏退左右后,他捧出了那个木盒,声音因激动而变形:“王爷!下官…下官偶得一天外奇珍,名曰‘天华宝珠’,光华内蕴,疑似与此次天兆相合!下官人微德薄,不敢私藏,特献于王爷,或可…或可增添祭天诚意,上达天听!”
福王年事已高,见惯了奇珍异宝,本不甚在意。
但当他打开木盒的瞬间,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睛骤然瞪大了。
那内里流转的霞彩,是他从未在任何玉石、珠宝上见过的!
尤其是联想到此地的“天外来石”、“天兵”等异象,他几乎立刻就将此物与“天眷”联系起来。
“此物…从何而来?”
福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回王爷,是…是一客商所赠,来历…颇为神秘。”
王贵按照狼烈教的话,含糊其辞。
福王不再多问,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宝珠,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好!好一个‘天华宝珠’!王镇长,你忠心可嘉,献宝有功,本王记下了!”
王贵闻言,激动得几乎晕厥,连连叩首。
福王不敢怠慢,连夜写下奏章,以最紧急的渠道,将“天华宝珠”连同王贵那套“与天兆相合”的说辞,一同快马送呈京城。
皇宫大内,皇帝捧着这颗“天华宝珠”,在灯下反复观摩。
那绝非人间匠气所能雕琢的光华,彻底征服了他。
“祥瑞!这才是真正的祥瑞!”皇帝龙颜大悦,“宝珠现,是上天垂怜!这是上天在告诉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兴奋的皇帝开始在各种场合展示这颗“天珠”,向宗室、向重臣、甚至向番邦使节炫耀这“天赐之物”。
距离祭天大典还有六日,但王公贵族的车驾已如过江之鲫般涌入这座边陲小镇。
街道被碾得泥泞不堪,客栈人满为患,连稍微像样的民宅都被高价租下,充作临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