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合作的果实
禁军的铁靴踏碎了永和宫的宁静。
苏浅月站在殿中，看着士兵们翻箱倒柜，华美的宫装下身躯微微发抖。她强作镇定：“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搜本宫的寝殿？”
带队的是禁军副统领周琛，他面无表情地行礼：“奉三皇子之命，搜查通敌证据，请娘娘见谅。”
“通敌？”苏浅月冷笑，“本宫看你们是欲加之罪！”
周琛不理会，目光锐利地扫视殿内。忽然，一名士兵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锦囊：“统领，找到这个。”
锦囊打开，里面正是那枚北狄玉佩。
苏浅月脸色骤变：“这不是本宫的东西！”
周琛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后，眼神凌厉：“苏昭仪，这北狄皇室信物，如何会在你宫中？”
“有人陷害！”苏浅月急道，“定是沈清璃！她昨日来过...”
“报——”又一士兵匆匆进来，“在寝殿暗格中发现与北狄往来书信数封。”
苏浅月如遭雷击。她宫中何来暗格？何来书信？
周琛展开信件，面色越来越沉：“苏昭仪，证据确凿，请随末将走一趟吧。”
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苏昭仪。她挣扎着，钗环散落，状若疯癫：“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太妃！”
无人理会她的哭喊。曾经风光无限的苏昭仪，就这么被拖出了永和宫。
这一幕，被远处阁楼上的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好快的手脚。”沈清璃轻声道。
萧景珩站在她身侧，肩伤未愈，面色仍有些苍白：“三皇子这是要杀人灭口。”
“苏浅月不过是个棋子，弃了也不可惜。”沈清璃转头看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矛头指向你。”
昨日还有证词指控萧景珩通敌，今日就证据确凿地定了苏浅月的罪。这转变之快，令人心惊。
萧景珩冷笑：“因为他们发现，动我比动苏浅月难得多。”
沈清璃若有所思：“那枚玉佩，是你派人放的？”
“不，”萧景珩目光深邃，“但我猜得到是谁。”
“太妃？”
萧景珩不置可否，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牌：“这个给你。”
沈清璃接过，玉牌温润，上刻萧家暗纹：“这是？”
“可调动我在京中部分人手的信物。”萧景珩语气平静，“苏浅月倒台，下一个目标不是你就是我。有此物在，危急时刻可保性命。”
沈清璃摩挲着玉牌，心中五味杂陈。这信物代表的不仅是保护，更是沉甸甸的信任。
“为何信我？”她抬眼问道。
萧景珩看向远处被拖行的苏浅月：“因为在这深宫之中，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更因为...”他顿了顿，“那半块玉佩。”
沈清璃下意识摸向怀中，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与萧景珩的那半块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开。
“我查过了，”萧景珩低声道，“当年沈太傅与我父亲，确实曾为我们定下婚约。只是后来朝局变动，两家相继出事，此事便无人再提。”
沈清璃怔住。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萧景珩为解围而编的谎言。
“所以那日在殿上...”
“我并非全然说谎。”萧景珩目光深沉，“只是我也没想到，你我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沈清璃垂眸，心中波澜起伏。原来他们的命运，早在多年前就已交织。
“苏浅月虽倒，她背后的势力却不会善罢甘休。”她转移话题，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我这些年查到的，与苏浅月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宫人名单。其中几人，与北狄使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景珩接过名单，快速浏览，面色渐凝：“礼部侍郎、光禄寺少卿...还有太后宫中的掌事太监？”
沈清璃点头：“苏浅月不过是明面上的棋子，真正与她联络的，另有其人。”
“你怀疑太妃？”
“不止。”沈清璃压低声音，“我前日为太后诊脉，发现她脉象有异，似中慢性毒。而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她最信任的掌事太监。”
萧景珩眼中闪过厉色：“弑母？好大的胆子！”
“所以太后的病，并非偶然。”沈清璃道，“有人不想让她在此时清醒。”
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太后的病，北狄使团，先帝密诏，苏浅月倒台...这一切仿佛一张大网，正向他们收紧。
“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主使。”萧景珩沉吟道，“北狄使团不日抵京，届时必有一场风波。”
沈清璃忽然想起一事：“那日林中伏击，你肩上的伤...”
萧景珩下意识摸了摸肩：“怎么？”
“那伤口我检查过，虽是北狄弯刀所致，但力道和角度都很巧妙。”沈清璃目光锐利，“若非你反应及时，那一刀本该要了你的命。可正因为你及时闪避，刀锋只伤及皮肉，未损筋骨。”
萧景珩瞳孔微缩：“你是说...”
“那一刀，不是为了杀你，”沈清璃一字一顿，“而是为了取得你的血。”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二人立即分开。
来的是太后宫中的小宫女：“沈司药，太后醒了，说要见您。”
沈清璃与萧景珩交换一个眼神，随即道：“我这就去。”
太后寝宫内药香浓郁，老人家靠在榻上，面色灰败，眼神却异常清明。
“清璃，过来。”太后招手，声音虚弱却坚定。
沈清璃跪在榻前：“太后。”
太后屏退左右，紧紧握住她的手：“哀家时间不多了，你仔细听着。”
沈清璃心中一紧：“太后洪福齐天...”
“别说这虚虚的。”太后打断她，“哀家是中毒，自己清楚。”
沈清璃垂首：“臣妾已查出下毒之人...”
“不重要了。”太后摇头，“重要的是，他们快要得手了。”
“他们是谁？”
太后喘息片刻，才低声道：“先帝驾崩那夜，曾召哀家与沈太傅密谈。他早已料到今日之局，留下一道密诏，藏于...”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太妃到——”
太后脸色一变，急忙将一枚钥匙塞入沈清璃手中：“九龙壁...第三龙...”随即大声咳嗽起来，“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沈清璃将钥匙藏入袖中，躬身退出。
殿外，李太妃带着宫人款款而来，见到沈清璃，微微一笑：“沈司药辛苦，太后病情如何？”
“回太妃，太后刚服过药，已歇下了。”
太妃点头，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沈清璃的衣袖：“那就好。北狄使团即将入京，宫中诸事繁杂，还要沈司药多费心。”
沈清璃垂首：“臣妾分内之事。”
离开太后寝宫，沈清璃手心全是冷汗。太妃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回到住处，她仔细端详那枚钥匙——青铜所制，样式古朴，上有龙纹，确是宫中之物。
九龙壁...是宫中御花园的那面九龙琉璃壁吗？
夜色深沉，沈清璃辗转难眠，索性起身研墨，将今日所得信息一一写下。
苏浅月倒台，太妃现身，太后中毒，先帝密诏...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指向那个她最不愿怀疑的人。
敲门声轻轻响起。
“谁？”
“是我。”萧景珩的声音传来。
沈清璃开门，见他一身夜行衣，肩伤处隐隐渗血：“你这是...”
“刚得到消息，北狄使团三日后抵京。”萧景珩闪身入内，关上门，“带队的是北狄大皇子拓跋弘。”
沈清璃蹙眉：“不是说大皇子是女子吗？”
“那是障眼法。”萧景珩目光凝重，“真正的拓跋弘一直在暗中活动。而且...我怀疑他早已入京。”
“什么？”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镖：“今晚有人夜探清晖阁，留下这个。”
飞镖上刻着北狄文字，沈清璃辨认出来：“‘如期而至’...”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见面了。”萧景珩冷笑。
沈清璃忽然想起苏浅月那枚玉佩上的字：“‘鹰已入笼’...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二人对视，均感到一股寒意。北狄的渗透，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对了，这是苏浅月宫中搜出的部分信件抄本。”萧景珩又取出一叠纸张，“其中提到一个‘九龙计划’。”
沈清璃心中一震，接过信件快速浏览。
信中语焉不详，只反复提及“九龙壁”、“密钥”和“大典之日”。
“大典之日...是北狄使团觐见那日？”她问道。
萧景珩点头：“那日宫中必有大变。”
沈清璃犹豫片刻，还是取出了太后给的钥匙：“这是太后今日交给我的，说是九龙壁第三龙...”
萧景珩接过钥匙，仔细察看后，忽然道：“这不是开锁的钥匙。”
“那是什么？”
“是祭器。”萧景珩目光深邃，“先帝祭祀时用的礼器之一。九龙壁下，埋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
沈清璃倒吸一口凉气。传国玉玺自先帝驾崩后便不知所踪，原来...
“先帝驾崩前，将玉玺藏于九龙壁下，以待明君。”萧景珩低声道，“此事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那太后的意思...”
“她是让我们取出玉玺，以防不测。”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萧景珩迅如闪电般推开窗，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我们被监视了。”他沉声道。
沈清璃握紧手中的钥匙：“现在怎么办？”
萧景珩沉思片刻：“将计就计。”
三日后，北狄使团入京。
整个京城戒备森严，宫门大开，旌旗招展。
沈清璃作为司药女官，站在命妇队列中，看着北狄使团缓缓入宫。
为首的拓跋弘一身北狄贵族服饰，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他在经过命妇队列时，目光在沈清璃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让沈清璃不寒而栗。
宴席设在太和殿，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却掩不住暗流汹涌。
皇帝高坐御座，面色如常，目光却不时扫过殿中众人。
三皇子坐在左下首，神情志得意满。苏浅月倒台后，他势力大增，今日更是全权负责接待北狄使团。
沈清璃与萧景珩分坐两侧，目光偶尔交汇，又迅速分开。
酒过三巡，拓跋弘起身敬酒：“陛下，外臣此次前来，一为修好，二为求亲。不知陛下可曾考虑我等的提议？”
皇帝淡淡道：“大皇子指的是质子之议？”
殿内顿时寂静。
拓跋弘笑道：“陛下说笑了。北狄愿以三座城池为聘，求娶一位大梁公主，永结盟好。”
皇帝把玩着酒杯：“若朕不允呢？”
“那外臣只好如实回禀父王，”拓跋弘笑容不变，“大梁无意交好。”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三皇子忽然起身：“父皇，儿臣以为，与北狄联姻有利边境安宁，未尝不可。”
众臣哗然。主和派与主战派顿时争论不休。
沈清璃注意到，太妃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侧帘后，正与一个宫人低语。那宫人，赫然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太监。
她心中警铃大作，悄悄离席，向御花园方向走去。
九龙壁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辉。沈清璃按照太后指示，找到第三条龙，龙口大张，内有锁孔。
她取出钥匙，却犹豫了。这一切太顺利，仿佛有人引导着她...
“需要帮忙吗，沈司药？”
拓跋弘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清璃猛地转身，见拓跋弘带着两名北狄侍卫，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大皇子不在殿中饮宴，来此作甚？”
拓跋弘微笑：“来看一场好戏。”
他击掌三声，九龙壁忽然缓缓移动，露出一个暗道。
“请吧，沈司药。”拓跋弘做了个手势，“有人想见你。”
沈清璃握紧袖中暗藏的银针：“谁要见我？”
“一个你很想见的人。”拓跋弘意味深长地道，“关于你父亲之死，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沈清璃心中巨震。父亲之死...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暗道。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迅如闪电般掠至，挡在她身前。
“拓跋弘，好久不见。”萧景珩手持长剑，目光如炬。
拓跋弘大笑：“萧将军，你终于来了。哦不，我该叫你...弟弟？”
沈清璃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景珩。
月光下，萧景珩的面容冷峻如冰：“拓跋弘，你我的恩怨，不必牵连他人。”
“她可不是外人。”拓跋弘笑容诡异，“沈太傅的女儿，先帝密诏的保管人...你说是不是，清璃？”
沈清璃后退一步，袖中的钥匙硌得手心发痛。
萧景珩侧头低声道：“快走，这里有我。”
“可是...”
“走！”萧景珩推了她一把，“去太后宫中，真相都在那里！”
沈清璃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疾奔。
身后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但她不能回头。
太后宫中一片寂静，宫人皆不知去向。沈清璃直入内室，只见太后榻前跪着一人——
竟是本该在狱中的苏浅月！
“你...”沈清璃愕然。
苏浅月转身，面容憔悴，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你来了。比我预计的晚了些。”
太后躺在榻上，气息微弱，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绢帛。
“这是...”
“先帝密诏。”苏浅月轻笑，“没想到吧，最终是我们联手。”
沈清璃警惕地看着她：“你为何在此？”
“因为我和你做了一笔交易。”帘后转出一人，正是萧景珩。他肩部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襟，但目光锐利如常。
“你们...”沈清璃彻底迷惑了。
萧景珩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苏浅月并非主谋，她也是棋子。真正的主使，是...”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灯火通明。
“圣驾到——”
皇帝带着禁军涌入殿中，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太后手中的密诏上。
“朕来得正是时候。”皇帝声音冰冷，“把这谋逆的三人，给朕拿下！”
沈清璃看着逼近的禁军，又看向萧景珩和苏浅月，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一局棋，而他们，都是棋子。
萧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信我吗？”
沈清璃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缓缓点头。
“那就陪我赌这一把。”萧景珩转向皇帝，朗声道，“陛下，不如先看看密诏内容再拿人？”
皇帝眯起眼睛：“萧景珩，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臣在护驾。”萧景珩毫不退缩，“护真正的陛下。”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萧家亲兵层层包围了大殿。
皇帝脸色微变：“你要造反？”
“不，”萧景珩直视着他，“是要拨乱反正。”
他转向沈清璃，语气认真：“或许，我们的合作，可以更长久一些。”
沈清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又看向面色大变的皇帝，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这一夜，大梁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