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振华中学门口的梧桐树叶被夕阳染成暖金色，李致远斜倚在自行车后座上，指尖转着一枚硬币，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凌翔茜背着粉色帆布包快步走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绿豆冰棒。
“等很久了？”她把冰棒递到李致远嘴边，眼底带着笑，“我妈非要让我把周末的卷子多刷两张，差点迟到。”
李致远咬了口冰棒，绿豆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他直起身把凌翔茜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再晚夜市的糖炒栗子就该卖完了，你上周不是说要吃刚出锅的？”
两人沿着人行道往夜市走，沿途的店铺渐渐亮起暖黄的灯，音像店门口挂着的老式音箱里飘出周杰伦的《七里香》，凌翔茜跟着轻轻哼，脚步也变得轻快。李致远走在她身侧，偶尔伸手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夜市入口的牌坊上挂着红灯笼，老远就能闻到烤串的孜然香和糖炒栗子的焦甜。凌翔茜拉着李致远直奔栗子摊，排队时踮着脚往锅里看，栗子在铁砂里翻滚，裂开的缝隙里透出金黄的果肉。李致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刚出锅的才好吃嘛。”凌翔茜接过摊主递来的纸袋，趁热剥了一颗塞进李致远嘴里，“你尝尝，是不是比上次的甜？”
栗子的热气烫得李致远舌尖发麻，却还是点了点头：“嗯，甜。”
两人边吃边逛，凌翔茜又买了碗冰粉，红糖浆顺着碗沿往下滴，李致远赶紧递过纸巾。走到烤串摊前，凌翔茜正纠结要吃牛肉串还是鸡肉串，忽然撞了撞李致远的胳膊：“你看那边，是不是李燃？”
李致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李燃正拿着两盒臭豆腐，转身递给身边的女生。女生穿着振华的校服，扎着低马尾，侧脸很清秀，正是陈见夏。陈见夏接过臭豆腐，说了句什么，李燃立刻笑起来，伸手替她挡开旁边拥挤的人群。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李致远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李燃什么时候和陈见夏这么熟了？”
凌翔茜咬着冰粉里的葡萄干，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知道，我没太关注。陈见夏平时在班里挺沉默的，不怎么和同学来往，跟你以前有点像。”
“我跟她可不一样。”李致远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栗子壳扔进垃圾桶，“我是不屑于跟那些人凑一起，陈见夏明显是自卑，怕说错话被人笑话，这能一样？”
凌翔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向来嘴硬，也不跟他争：“对对对，你是不屑，她是自卑，行了吧？”
两人正说着，李燃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目光扫过来。当看到李致远和凌翔茜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拉着陈见夏往旁边躲。李致远见状，直接抬手喊道：“李燃，这里！躲什么呢？”
李燃躲不过去，只好停下脚步，脸上挤出笑容，拉着陈见夏走过来。陈见夏低着头，手指攥着臭豆腐的盒子，指尖泛白，显然有些紧张。
“致远，翔茜，你们也来逛夜市啊？”李燃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这么巧。”
“巧什么，我看你是故意想躲我们吧？”李致远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和陈见夏这是什么情况？约会呢？”
李燃刚想解释，李致远却忽然揽过凌翔茜的肩膀，下巴微抬：“不过我们俩可不是来闲逛的，我们在谈恋爱。”
凌翔茜猛地抬头看向李致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李致远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之前两人虽然走得近，却从来没明确说过什么。她能感觉到李致远手掌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心跳忽然变得飞快，脸上也热了起来。
李燃和陈见夏都愣住了，尤其是李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不是，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最近。”李致远语气随意，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怎么，不行？”
“不是不行，就是……”李燃挠了挠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凌翔茜一眼，又看向李致远，“倒也不必这么坦诚，你要是不想说，否认也没关系。”
“我为什么要否认？”李致远嗤之以鼻，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做个事畏畏缩缩，连句实话都不敢说？”
李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先怼我了？”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和陈见夏谈恋爱？”李致远步步紧逼，目光落在陈见夏身上。陈见夏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把包装盒捏得变了形。
“当然没有！”李燃赶紧摇头，语气急切，“我就是……就是刚好碰到她，陪她逛一会儿。”
“呵呵，怂货。”李致远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我换个问题，你想不想和她谈恋爱？”
李燃的脸瞬间红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陈见夏，陈见夏也刚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飞快地移开。李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李致远挑眉，拍了拍李燃的肩膀，“碰到了就是缘，既然遇上了，就一起逛逛吧，人多热闹。”
凌翔茜看出陈见夏的紧张，主动走上前，拉过她的手：“见夏，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听说那家手工冰汤圆很好吃。”她的手很温暖，陈见夏愣了一下，没有挣脱，任由凌翔茜拉着她往前走。
李致远放慢脚步，故意落后一段距离，李燃只好跟上来。两人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女生的背影，凌翔茜正拿着手机给陈见夏看什么，陈见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笑容。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李燃率先开口，语气有些无奈，“别跟我绕圈子。”
李致远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陈见夏身上：“陈见夏的家庭状况，我了解一点。家里重男轻女，她妈总想着让她早点出去打工，供她弟弟上学。但她还是靠自己，硬生生考上了振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很优秀，很努力。”李燃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
“优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非常理智，意志坚定到近乎冷酷。”李致远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清醒，“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心就像石头一样硬，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靠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而你呢，李燃，你的心太软了，软得像棉花，别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
李燃皱了皱眉：“我知道她不容易，但这不是她的错。我觉得她只是需要有人陪她，给她点温暖。”
“温暖？”李致远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以为你那点温暖能融化她？别天真了，她这种人，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你融化不了她，反而会被她戳破，到时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可以是太阳啊。”李燃抬起头，眼神很坚定，“太阳的温度那么高，总能把冰融化吧？我相信我能让她慢慢敞开心扉。”
李致远忍不住笑出声：“振华这是要出两个太阳了？林杨知道他多了个‘太阳兄弟’吗？”
林杨在学校里向来以“小太阳”着称，对余周周更是无微不至，全校都知道。李燃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跟林杨不一样……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反对我和陈见夏在一起？”
“我凭什么反对？”李致远停下脚步，看着李燃，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我只是把事实摆给你看，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俩在一起可能会面临什么，这些你自己心里清楚。至于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你劝劝我呗。”李燃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恳求，“你比我清醒，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你就说，我会听的。”
“我对劝人没兴趣。”李致远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人和人之间要懂得分寸感，你的感情是你的事，我没必要插手。而且，我就算劝你，你会听吗？”
李燃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听。从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陈见夏认真做题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靠近她。
“对了，你喜欢凌翔茜吗？”李燃忽然问道，目光落在前面的凌翔茜身上。凌翔茜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李致远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喜不喜欢不重要。我现在生理和心理都需要一个女朋友，她刚好出现，各方面都挺合适的，恰逢其时而已。”
“你怎么能这么说？”李燃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凌翔茜是我的好朋友，她对你是认真的，你要是只是随便玩玩，迟早会伤害她。”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李致远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选择跟我在一起，就该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有句话说得好，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感情也是一样。”
李燃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里一阵火起，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李致远，只能咬着牙，强压下怒火：“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感情不是游戏。”
“我没把它当游戏。”李致远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放心，我会给她一段美好的回忆，至少在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会受委屈。”
“渣男。”李燃低声骂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李致远还是听到了。他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前面，凌翔茜正拿着一道数学题跟陈见夏讨论：“这道解析几何题我昨天算了半天都没算出来，你看是不是用参数方程更简单一点？”
陈见夏接过凌翔茜的手机，认真地看了看题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便签纸，快速地写着解题步骤：“其实用韦达定理也可以，你看这里，联立方程之后，不用算具体的根，直接用系数关系就能求出来。”
凌翔茜凑过去看，眼睛越睁越大：“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见夏，你也太厉害了吧！”
被凌翔茜这么夸，陈见夏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小声说：“我就是之前做过类似的题，碰巧记得方法而已。”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很厉害。”凌翔茜拉着她的手，语气真诚，“以后我有不会的题，能不能问你啊？”
陈见夏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可以。”
两人聊着学习，渐渐熟络起来。凌翔茜又买了两杯奶茶，递给陈见夏一杯：“这家的珍珠特别q，你尝尝。”
陈见夏接过奶茶，说了声“谢谢”，小口喝着。她很少跟同学这样轻松地聊天，以前在班里，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要么做题，要么看书，几乎不跟别人说话。现在跟凌翔茜在一起，她觉得很舒服，不用刻意找话题，也不用怕说错话。
四人走到烤串摊前，凌翔茜点了几串牛肉串和鸡翅，李燃主动掏钱付了钱。李致远看着他，挑眉道：“怎么，想表现？”
“我就是觉得大家一起出来，不能总让你付钱。”李燃没好气地说。
凌翔茜把烤好的鸡翅递给陈见夏：“见夏，你尝尝这个，烤得外焦里嫩的，特别好吃。”
陈见夏接过鸡翅，咬了一小口，鸡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她点了点头：“好吃。”
四人找了个露天的小桌子坐下，桌上摆着各种小吃：烤串、臭豆腐、冰粉、奶茶，还有没吃完的糖炒栗子。夜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旁边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猜拳喝酒，笑声传到这边来。
凌翔茜边吃边跟陈见夏聊起学校的事：“我们班上次运动会，跑接力赛的时候，张明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我们班还是拿了第一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后面的同学跑得特别快，硬生生把差距追回来了。”
陈见夏认真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李燃在旁边补充：“我当时也在现场，那场面，简直太燃了！张明摔了之后都没顾上揉腿，爬起来继续跑，全班都在给他们加油。”
李致远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帮凌翔茜擦掉嘴角的酱汁，或者给她递纸巾。凌翔茜偶尔会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笑意，李致远也会回她一个眼神，虽然没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很温馨。
吃到一半，凌翔茜忽然想起什么，拉着陈见夏的手：“见夏，前面有个卖手工饰品的摊子，我们去看看吧，听说他们家的发夹特别好看。”
陈见夏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站起来。李致远和李燃也跟着站起来，跟在她们后面。
饰品摊前摆满了各种小巧玲珑的饰品，发夹、手链、项链，都是手工做的，颜色很鲜艳。凌翔茜拿起一个粉色的发夹，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见夏，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陈见夏认真地说。
凌翔茜又拿起一个蓝色的发夹，递给陈见夏：“这个蓝色的很适合你，你试试。”
陈见夏犹豫了一下，接过发夹，对着镜子轻轻夹在头发上。凌翔茜看着她，眼睛一亮：“真好看！这个颜色特别衬你的肤色，你戴着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陈见夏的脸又红了，她想把发夹取下来，凌翔茜却按住她的手：“别取下来，就戴着吧，我觉得很适合你。”
李致远走过来，直接掏出钱递给摊主：“这两个发夹，我们要了。”
凌翔茜愣了一下：“你怎么付钱了？我自己来就好。”
“跟我出来，哪能让你付钱。”李致远把发夹递给凌翔茜，语气自然。
李燃看着陈见夏头上的发夹，笑着说：“确实挺好看的，见夏，你戴着很好看。”
陈见夏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四人又逛了一会儿，凌翔茜买了一个小兔子形状的钥匙扣，李致远买了一瓶冰镇可乐，李燃给陈见夏买了一个，粉色的像一朵云，陈见夏拿着，小心翼翼地舔着。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了，夜市里的人渐渐少了。凌翔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好像有点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是该回去了，不然你妈该担心了。”李致远点头，把凌翔茜的书包递给她。
四人走到夜市入口，凌翔茜看着陈见夏：“见夏，你家怎么走？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很近的。”陈见夏摇了摇头，“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凌翔茜掏出手机，跟陈见夏互加了微信。
李燃看着陈见夏：“我送你到路口吧，晚上不安全。”
陈见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四人在路口分开，李燃送陈见夏往左边走，李致远送凌翔茜往右边走。
凌翔茜走在李致远身边，手里拿着那个粉色的发夹，嘴角一直带着笑。李致远看了她一眼：“这么开心？”
“嗯。”凌翔茜点头，抬头看向他，“李致远，你今天……为什么要跟李燃说我们在谈恋爱啊？”
李致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揉了揉凌翔茜的头发：“因为你是我女朋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凌翔茜的心跳瞬间加快，她看着李致远的眼睛，里面映着路灯的光，好像有星星在闪烁。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
“好了，快回去吧，太晚了。”李致远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