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面对沈霖这般无事发生的姿态，林亦脑中想要出口的询问留连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始至终被保护着的人是他。
而他永远也做不到像沈霖那样轻而易举平复一个人的负面情绪。
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
“宿舍长？”见林亦站在床边一言不发，沈霖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下。
林亦靠在床头栏杆旁，没再踌躇。
“沈霖，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朋友。”
沈霖愣了下，“嗯。”
“虽然我不太清楚真正的朋友之间该怎么相处，”林亦不擅长说这种话，他没有看此时沈霖是怎样的表情。
“但我想朋友间不应该存在谎言。”
说出这句话时，林亦不禁想起了在孤儿院的过去。
或许是因位于联邦的下城区，本应童趣美好的乐园却充斥着谎言和争夺。
过于弱小的孩子很难活下去。
但即便是需要他保护的孩子最终也化为了刺穿心脏的利器。
他们满口谎言。
林亦知道沈霖时常说谎，他向来擅长转移话题。
这他觉得烦躁，他不喜欢沈霖故作轻松的模样。
可这也是因为他太弱了，弱到无法让沈霖信任依靠。
果然，那句调笑般的抱大腿也是谎言。
林亦磨牙，“所以别总是骗我说自己没事。”
“而且，”他缓了口气，“你总是不着痕迹地推拒着别人的好意，不管是我还是铭瑄，”
“你好像始终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接纳。”
房间安静了下来。
沈霖睫毛很长，只是微微垂下便能遮掩住眼底所有情绪，“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不，”林亦偏过头，刻意避开沈霖所在的方向，看向门口。
“我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沈霖，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同样的，也别把不必要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沈霖！”
门突然被打开，从阿发斯口中得知沈霖正和林亦谈话，铭瑄只当林亦套话成功，迫不及待地冲进门。
他没能感知到房内沉凝的气氛，小跑着冲到沈霖床旁，一双乌黑的眼睛透彻，蓄满了对沈霖的担忧。
“你现在还痛吗？”
沈霖刚想摇头，就见林亦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好似只要他敢说个不字，他就会一拳揍上来。
沈霖识时务地点头，“嗯，有点痛。”
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铭瑄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他连忙朝正待在门口看戏的齐黎喊道。
“齐老师，沈霖快不行了！”
注意到林亦和沈霖两人间的别扭，齐黎收起差点失态的笑容。
他喜欢这样的青春场面，总让人觉得身处恶渊也不算什么大事。
齐黎坐到沈霖床边，有意引导，“知道是哪里痛吗？”
沈霖看了眼视线灼热的林亦，又看了眼被铭瑄抓在手心的衣袖，他无声叹息。
“头痛。”
齐黎松了口气，只要能说出口，就表明沈霖不会再钻牛角尖。
他揉了下沈霖本就杂乱的发丝，“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察觉到什么？铭瑄迷茫抬头，却见沈霖朝他笑了下，无奈又苦涩的笑容。
他不喜欢这样的笑容。
“大概吧，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沈霖黑眸无神，“但显然他们能窥探我所预知到的未来。”
“我的大脑现在并不只属于我自己。”
被沈霖说这句话时苍凉的语气吓到，铭瑄死死拽紧沈霖衣袖，想也不想。
“沈霖的东西就是沈霖的，它就是属于你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有时铭瑄成熟到让人遗忘他是个孩子，但有时他说出的话又幼稚固执的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糟糕的异能磨灭了他的天真，却没能磨灭他的本性。
沈霖失笑，这一次他笑容干净，不再添杂任何阴晦的情绪。
“嗯，我知道了。”
林亦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等沈霖彻底放松下来，齐黎适时插话，“离学院来人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去医院检查一次。”
沈霖陡然拽紧被角，脸色有些发白，但他还是顺从地点头。
“嗯。”
担心又有面具人从中作梗，齐黎拒绝林亦两人的陪同要求，和米蕾娜一起带着沈霖赶去医院。
走进检查室前，沈霖慢下脚步，齐黎以为他仍在紧张，回过头想要安抚。
“不用…”
在他身后，沈霖脸上毫无血色，瞳孔疯狂颤动，好像看到了令人绝望的场景。
齐黎和米蕾娜同时攀住沈霖肩膀，米蕾娜刚想打晕沈霖，就见沈霖摇了下头，鬓角汗珠滴落。
短短几秒，沈霖猝然俯下身大口喘息，他拉住齐黎手臂，神情恍惚，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
“未来加快了进程。”
“七天后，尼特尔战区会在恶魔潮下沦陷。”
与此同时，莱亚在路雅心的怒视下摆弄手表，心情愉悦地轻哼奇怪的小调。
路雅心依旧无法开口，她愤恨地打量车内，和之前与学院来往的运输车不同，车厢明亮舒适，十分宽敞。
他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哪？”格米问出路雅心心中所想。
窗外科亚战区逐渐远去，苍凉红土之上是四处徘徊的低级恶魔。
是格米从未见过的种类。
它们被无形的墙壁隔开，无法靠近他们。
他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控制丽佳娜的人不在科亚吗？”
“亲爱的先生，不必着急，我正要带你去找他们，”
莱亚双腿交叠，手随意搭在腹前，“你上午应该听到了，再过不久尼特尔战区就要沦陷。”
“所以？”
“你难道不好奇最近为什么恶魔暴动如此频繁吗？”莱亚声音带笑。
“不好奇为什么与恶魔僵持了这么久的战区会突然沦陷吗？”
路雅心忽然心灵福至，联想到学院那几次恶魔暴动事件。
难不成那不是偶然。
仿佛感应到路雅心的心声，莱亚朝她颔首。
“想要向恶魔投诚自然需要相应的祭品。”
这是原漫画中未能画出的真相。
亦或者说突然被封的漫画没能来得及填上早期挖下的坑。
至于沈霖为什么会清楚这件事。
那当然是因为他曾意外操纵过向恶魔投诚之人的尸体。
[第十一话成功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