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不见了？
齐黎心神一动，眼球猛地转向旅馆门外。
无人的空地中央他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急促。
似乎是在紧张。
齐黎挽起袖口，冷白色的手臂伤痕交错，渗出斑驳的血点，不见一片完好的皮肤。
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他撕开未干的血痂，下一瞬间血流自伤口溢出，盘旋交缠化作血红的丝线悄然向楼下延伸。
鼻尖微耸，沈霖不动声色，眼球中央花纹横生，眨眼间又消失无痕。
血流声消失。
血丝断裂回溯，齐黎抹去臂间流淌的血液，拉下袖口，朝孟落笑道。
“或许我们该好好谈一谈昨天的事。”
孟落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顺便替他告知扬子余，“老扬，看样子似乎来活了。”
同样注意到齐黎刚刚的动作，扬子余摘下眼镜，眼中戾气渐重，“胆子可真够大的。”
沈霖可不在乎扬子余会不会发现莱亚的存在，先不说有阿发斯在场，即便看到，对他也没有丝毫影响。
反正他仍在完美扮演一个“陌生人”。
见沈霖发呆，林亦以为他是被刚刚的意外吓到，别扭地开口担心。
“你没事吧？”
“有事，”沈霖眼角下垂，本就柔软的长相更显可怜委屈，“我想洗澡。”
林亦放下心，既然还能一心想着洗澡，就说明没什么事。
他瞥了眼死死贴在墙角不敢靠近的铭瑄，“上楼前，先把你家小孩解决下。”
“他可不是我家的。”沈霖本想擦去指尖粘腻，身上却找不到干净的角落。
他无奈蹲到铭瑄身前，朝他举起手。
“能一起上楼帮我拿件干净的衣服吗？”
铭瑄松开已经被咬出一道印痕的下唇，清脆的童声变得暗哑，“沈霖，你刚刚是不是又提前看到了什么。”
下意识转头，沈霖顿了下，又生生克制住自己，手指抵在唇前，沾染着血水的脸上笑容绵软。
“嘘，这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秘密。”
察觉到沈霖不自然的动作，铭瑄鼓了下脸颊，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如果你没有故意走过去，代替我承受危险的是不是会是林亦。”
不远处，林亦手指倏地握紧垂在身旁，手背青筋鼓动。
沈霖没有接过这个话题，“所以你不愿意帮我拿衣服吗？”
铭瑄下巴蹭了下笔记本边角，“我会帮你的，但作为交换，以后你能不能不要隐瞒你看到的未来。”
小孩子说话总是意外坦诚。
“嗯，我尽量。”
同样也很好骗。
得到还算满意的答案，铭瑄屁颠颠跟上沈霖，路过林亦身侧，他狐疑地抬眸。
明明恶魔化后的林亦不可能受伤，但他还是在林亦指尖看到淡淡的血迹。
拉出沈霖时染上的？
可跟周围褐红色的血斑比起来，这抹淡红太过鲜明。
害怕这会是沈霖的血，铭瑄焦急地想要拉过沈霖检查伤势，但沈霖满身污血，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沈霖，你受伤了？”
林亦竖起耳朵。
“嗯？”沈霖看了下自己，“我想应该没有。”
林亦和铭瑄同时松了口气。
两人的反应实在过于默契，沈霖眯眼，忍住笑意。
楼上孟落等人已经回房议事，只留下格米一人愣在楼梯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能让一下吗？”
格米回神，乍一眼看到一个血人站到面前，他吓了一跳，随即想到什么，他让开位置小心翼翼问道。
“理索斯，”他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语，“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如果你是在问那名异化者的话。”见格米紧张地靠向自己，沈霖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几分。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身心松懈下来，格米腿脚发软，倚在扶手旁，强行挤出微笑。
“他异化前有说什么吗，他是不是因为我才会那样？”
这样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沈霖，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不过沈霖只会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我想他或许并没有怪你，”沈霖似乎是在犹豫，几息之后，他放轻声音。
“因为异化前，他在寻找孟老师。”
留下这一句，沈霖便带着铭瑄踏上最后一节楼梯。
在他们身后，格米低下头，周身浓雾不受控制地四处浮动，项圈紧箍着起伏剧烈的脖颈，勒出一道红痕。
关上门前，铭瑄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但这时已经不见格米的身影。
他刚刚好像感知到了危险。
但转瞬即逝，什么都没留下。
“铭瑄，衣服随便拿一件就好。”
打发走铭瑄，进入浴室，密闭的空间内，沈霖手伸进口袋，指尖捏着边缘向外抽出。
肉块肌理缠绕，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莱亚。”
镜面水汽震动，一只手从镜中探出打了个响指，飞溅的水汽包裹住沈霖手中的肉块，缓缓没入镜中。
操纵任何物体也就意味着莱亚能在各种物体之间来回穿梭。
这也算是曾为了夜闯米蕾娜宿舍锻炼出来的能力。
与此同时，米蕾娜一拳砸向浴室墙壁，衣角溅到的几滴血液成了对她的嘲讽。
就因为片刻晃神，她又一次没能抓住她的学生。
米蕾娜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镜中的自己，陈旧的疤痕横穿整张脸。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身为老师，却无能保护学生的她。
米蕾娜靠在门旁，点开与莱亚最后的通讯记录。
[米蕾娜：莱亚你现在在哪？]
几天前，看到面具人的瞬间，米蕾娜便感知到莫名的熟悉感。
分明没有一处细节与她所熟悉的那人相匹配。
可她依旧产生毫无根据的猜想。
那个人是莱亚。
这是她第一眼本能的直觉。
仅隔一座山峰，科亚战区与学院勉强能保持基本通讯。
但一向不会错过她消息的莱亚却始终没有回应。
不祥的推测和对自己的懊恼淹没了米蕾娜，她现在清楚地知道。
她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咚咚。”
门被敲响，米蕾娜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眼中已然没有了彷徨。
她打开门，有些惊诧，“真意外，你们居然会一起来找我。”
孟落冷哼一声，“谁让这家伙说这些事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走吧，”齐黎拦着孟落没让他进门，“主任也在，昨天的意外或许和我们在意的事有关。”
这样含糊不清的暗示在防谁，不用想也知道，孟落又是一声冷哼，但也没强求他们把事情说明白。
因为旅馆空房不够，孟落被迫让出原定的单人间，和扬子余等人睡在同一间房。
他身型高挑，坐在下铺，即便憋屈地缩着上半身，头依然能抵到上铺木板。
房中能站立的空间本就不多，不愿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孟落干脆直接侧躺到床上。
“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他手撑着脑袋，倦怠地打了个哈欠，“不都说了昨天那孩子死的时候我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齐黎态度不变，“死的那孩子异能是什么？”
孟落想了下，“我记得应该是身体硬化，不过她不怎么敢靠近恶魔，这个异能还挺无用。”
听不得他说出这种话，米蕾娜眉眼冰冷。
“没有无用的异能。”
“行，你说什么就什么。”孟落毫不在意地摆手，“总之要想深究为什么那孩子会放手，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
齐黎沉吟，“你确定当时你没有发现不对劲？”
“没有，不过如果是像今天那种情况，估计我也发现不了什么。”孟落悠然闭上眼睛。
“能把老扬骗过去，那人估计是什么久不出世的老怪物。”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齐黎因为异能特性察觉到了异样。
找不到疑点，扬子余一屁股坐到另一侧下铺，“所以你这混蛋不关心学生，跑去找校长做什么？”
“谁让校长总是在这里当什么负责人，不回学校，”孟落啧了一声，“又不是我想去找他的。”
“也不知道他听说了什么，特意把我叫过去询问学院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扬子余了然。
早在沈霖失踪时，他就已经通知校长学院发生意外。
不考虑同伙的可能，那时刚抵达科亚战区的孟落必然会成为校长问话的对象。
既然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就说明孟落大概率没有问题。
这么想着，扬子余追问，“这两天你在这里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奇怪？悬赏高级恶魔尸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