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重体力劳动后，再简单的饭菜都成了人间美味。
他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只是，吃完饭后，桌子上、饭盆里，都剩下了不少白花花的米饭和啃了几口的窝头。
魏富贵什么也没说。
他默默地走过去，把那些剩下的干粮一点点收集起来，然后走到食堂门口，找了块干净的油布铺在地上，把窝头掰碎了，和米饭一起摊开晾着。
夜色渐深。
学生们早就累得睡死了过去。
午夜时分。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在众人头顶轰然响起！
“轰隆！”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男生宿舍里，那大奎被直接从上铺震得坐了起来，脑袋“咚”一下撞在了天花板上。
“我操！”
他捂着脑袋骂了一句，接着就听见下铺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探头往下看，只见武延生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床铺。
“武大学霸，你这……不是吓尿了吧？”那大奎嘿嘿坏笑。
“滚蛋！”
武延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谁尿了！我就是起来看看雨！”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闪电，将他煞白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女生宿舍那边更是乱成一团。
沈梦茵和季秀荣两个胆子小的，直接尖叫着抱在了一起，用被子蒙住了头，瑟瑟发抖。
窗外，石末预言的大雨如期而至。
不，比预言的更加狂暴。
雨点像是有人用盆从天上往下泼，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要把这简陋的营地彻底吞没。
这一夜，没几个人能睡得安稳。
直到后半夜雷声渐小，众人才在疲惫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
大雨连着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下午才渐渐停歇。
营地里到处都是积水，空气湿冷。
众人无事可做，都聚在食堂里闲聊。
“唉，想我们家楼下那口热锅巴菜了。”
隋志超望着窗外的泥泞，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扭头看向旁边安静坐着的沈梦茵。
“哎，沈同学，你金陵的是吧？你们那儿有什么好吃的没？鸭血粉丝汤？”
沈梦茵抬了抬眼皮，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都差不多。”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隋志超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正要再找别人聊。
旁边的那大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行了啊，麻花。”
“嘛玩意儿？”隋志超愣了。
“你不是海津的吗？海津麻花，简称麻花，有问题吗？”那大奎理直气壮。
隋志超乐了。
“没问题！这外号我收了！以后你们就叫我麻花！”
他这自来熟的性子，瞬间又让食堂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只有孟月，托着下巴，一脸向往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这种下雨天，要是在城里，找个咖啡馆，点一杯热拿铁，看着窗外发呆，多有情调啊。”
她旁边的武延生立刻接话。
“这有什么难的？”
他一脸傲然。
“等过阵子，我让我京都的朋友给我寄点咖啡豆过来，我亲手给你磨。”
隋志超在一旁听见了，忍不住吐槽。
“大哥，你可拉倒吧。现在什么都要票，你有咖啡票啊？”
“再说了，就算你有票，这天高皇帝远的，谁给你寄？你家有啥上层人士啊？”
武延生脸色一沉，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又像是不屑于解释。
他冷哼着瞥了隋志超一眼。
“没见识。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层面的人能理解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隋志超，转头对着孟月，开始大谈特谈各种咖啡的产地和风味。
孟月听得两眼放光，挪了挪凳子，坐到了武延生身边，两人热切地讨论起来。
隋志超撇了撇嘴，没再自讨没趣。
雨彻底停了。
石末吹响了集合的哨子。
“都出来！活儿来了！”
众人走出屋子，才发现经过这场大雨，之前种下的树苗周围，土壤流失得非常严重。
“所有新种的树苗，全部重新浇水、固土！”
石末一声令下。
“之前的那些树苗，从今天起，改成三天浇一次水！人手不够，就得这么干！”
新的任务压下来，没人再有功夫闲聊。
接下来的日子，是纯粹的体力消耗。
大学生们在石末的指挥下，不仅要照顾新旧两片林地，还得抽空把之前申请的器材和工具搬进空置的板房，叮叮当当地敲打，建起了他们自己的简易实验室。
转眼，一个月过去。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石末又带来了新的任务。
“苗圃那边的树苗长成了，需要移栽出来！所有人，跟我走！”
任务量，再一次加倍。
每天从天亮干到天黑，回到宿舍倒头就睡，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武延生的咖啡豆始终没有寄来，孟月的情调也彻底被繁重的劳动消磨干净。
所有人都被磨掉了一层皮。
又过了一个月。
这天，众人刚从林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场部的通讯员就骑着自行车，一路大喊着冲了过来。
“石师傅！石师傅！局里来通知了！”
通讯员跳下车，满头大汗地递过一张电报纸。
“林业局的检查组，后天就到！”
两天后，一辆吉普车卷着黄土，突突突地开到了场部。
车还没停稳，石末就揣着手，懒洋洋地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面孔跳了下来，正是于正来。
他如今调到上级林业部，人逢喜事精神爽，肚子都圆了一圈。
“石末！你小子可以啊！”于正来上来就给了石末一拳，“听说你把这帮大学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哪儿能啊，都是人家大学生觉悟高。”石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于正来又指着身后跟着下车的两人介绍。
“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曲和局长。”
“这位，是新来的毕西青书记，也是局里请来的技术大拿，专门负责技术指导的。”
石末的目光落在毕西青身上。
这人看着五十出头，一身干部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他不说话，眼神却锐利得很，从下车开始就在打量周围的土地和山势。
是个懂行的。
石末心里有了判断。
于正来拍了拍石末的肩膀，开门见山。
“这次来，一，是看看大学生们这几个月的成果。”
“二，也是让毕书记实地考察一下，看看塞罕坝这地方，到底有没有条件建正式的机械化林场。”
他话锋一转，又补充道。
“对了，我还听说你小子在琢磨着引种外地树苗？这可是大好事，得多费心啊！”
石末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