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凤轻尘站在御书房外,连打三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声骂:“谁背后骂我?肯定是雪樱那朵白莲花。”
她手里攥着夜无珩的帕子,白桃花被揉得皱巴巴,像被风雨摧残过。她本想扔,又鬼使神差塞回袖袋——算了,万一能当护身符呢?
御书房内,皇帝正批折子,笔尖走得龙飞凤舞。内侍尖着嗓子报:“永定侯府凤轻尘觐见——”
“宣。”
凤轻尘低头进门,膝盖刚弯,皇帝抬手:“免礼,赐座。”声音温和,却自带上位者的压迫。
她屁股沾了半张绣墩,抬眼偷瞄——
皇帝三十出头,素袍龙纹,眉眼与夜无珩三分像,却少了锋利,多了儒雅。此刻他正打量她,像在掂量一件新奇货物。
“凤家丫头,听说你救过太后,又救过太子,如今还要救秦王?”
“回陛下,臣女只是顺手。”她干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臣女想攒点功德。”
“功德?”皇帝轻叩桌面,意味不明,“可知秦王今早递了折子,求朕赐婚,说与你两情相悦,生死相许。”
凤轻尘差点从绣墩上滑下去:“生死相许?臣女只想让他死!”
“大胆!”内侍呵斥。
皇帝却笑出声:“朕喜欢实话。”他抖开折子,念,“‘轻尘为本王渡气,肌肤相亲,理当负责’……你怎么看?”
“臣女看他是脑子进水,需要放水!”她深吸一口气,跪得笔直,“陛下,臣女恳请——正式退婚!”
殿内安静。皇帝挑眉:“退婚?永定侯与秦王的婚约,是当年先帝所赐,你想抗旨?”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不想早死。”她抬头,目光灼灼,“秦王克妻之名,满京皆知;臣女命硬,怕反克回去,伤龙体就不好了。”
“哈哈,反克?”皇帝被逗乐,折子一扔,“好一张利嘴!既如此,朕给你两个选择——”
“一,嫁秦王,婚期定在六月,朕亲自主婚;二,三月内,找到秦王‘重大过错’,由朕裁决退婚,过错需够大,够丢人,够让宗室闭嘴。”
“臣女选二!”她毫不犹豫。
“勇气可嘉。”皇帝摩挲扳指,忽地压低声音,“朕再给你加个彩头:三月内,若你能让秦王主动退你,朕额外赏你……免死金牌一面。”
凤轻尘瞳孔地震:免死金牌?这可是开挂神器!
“臣女接旨!”她重重叩首,额头磕得通红,却笑得比花都灿烂。
……
出宫日头已西,她顶着红印回府,老远就听见正门吵吵嚷嚷。门口围满看热闹的百姓,中间停着一顶蓝呢小轿,轿帘半掀,露出半张苍白俊脸——秦王本王。
凤轻尘翻白眼:渣前男友堵门?狗血标配。
她绕到侧墙,三两下翻上墙头,正准备跳,就听见秦王深情并茂的演说:
“……本王对轻尘之心,日月可鉴!那日湖水冰冷,她为我渡气,本王已决定非她不娶!”
百姓们感动得抹泪:“王爷痴情!”
“放屁!”凤轻尘一脚踹落墙头瓦片,啪一声砸在轿顶。众人抬头,只见少女叉腰站在墙头,夕阳给她镀层金边,像尊女战神。
“秦王殿下,”她冷笑,“你脸皮比城墙厚,怎么没拿去做防弹衣?”
秦王抬头,眼底闪过阴鸷,转瞬换委屈:“轻尘,你打本王,本王不怪你;你骂本王,本王亦不计较。本王知你口硬心软……”
“我心硬得能砸核桃!”她跳下地,走到轿前,上下打量他,“殿下既然痴情,敢不敢回答我三个问题?”
“别说三个,三百个也愿意!”
“好。”凤轻尘抬手,声音清脆——
“第一,那日你为何出现在御花园?”
“本王思念你,情不自禁……”
“第二!”她打断,“你既不会凫水,为何靠近湖边?”
“本王……想摘花送你。”
“第三!”她再打断,“你头疾是真?御医诊断为何从无记录?”
三连问,句句带刀,百姓议论声渐起。秦王脸色微变,仍强撑:“本王……一时情急……”
“情急?”凤轻尘嗤笑,“我看是情急想碰瓷!”她转身面对百姓,声音拔高,“各位父老,那日我救他,是医者本分;他反咬一口,是恩将仇报!这种男人,谁敢嫁?”
“不敢!”有人起哄。
“嫁他不如嫁狗!”不知谁补刀。
秦王额头青筋直跳,维持不住深情,声音沉下来:“凤轻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酒量好,两种都奉陪!”她抬手,啪地甩出一纸诉状——
“明日辰时,京兆尹衙门,民女状告秦王‘恩将仇报、诽谤闺誉’!欢迎围观,欢迎下注!”
白纸黑字,红手印鲜明,百姓轰然叫好。有人当场开盘口:赌凤轻尘赢的,一赔三;赌秦王赢的,一赔十。显然,民心所向。
秦王脸色铁青,猛地咳嗽,竟咳出一口血,洒在轿前,触目惊心。他抬眼,血渍挂在唇角,笑得诡异:“好,本王……等你。”
轿帘落下,轿子掉头,百姓惊呼散去。凤轻尘盯着那滩血,心头微凛:苦肉计?算你狠。
……
夜里,侯府书房。
凤老爹来回踱步,头发又白两根:“你疯了?告皇子?不要命!”
“爹,皇帝给我免死金牌候选资格,不告白不告。”她摊手,“再说,秦王先撩者贱。”
“你懂什么!秦王背后是贵妃,贵妃背后是右相,右相手里有兵权!”凤老爹拍桌,“她们不会坐视!”
“那就连根拔。”凤轻尘眯眼,声音轻得像刀,“爹,您若怕,可以装病;剩下的事,女儿全权接手。”
“你!”凤老爹指着她,手指抖啊抖,最终长叹一声,“罢了,凤家……欠你们母女太多。”
他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块乌木令牌,递给她——
“凤家暗卫,共三十人,从此听你调遣。”
凤轻尘接过,指腹摩挲纹路,心底微热:老爹终于站队。
……
次日天未亮,她带暗卫出门,直奔京兆尹。衙门口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赌盘升级,连“秦王会不会当场吐血三升”都有赔率。
升堂鼓响,京兆尹高坐,一脸生无可恋:左边是皇子,右边是县主,哪个都得罪不起。
凤轻尘递诉状,条理清晰,证人三车:御花园内监、侍卫、太医,一个不落。秦王那边则递交“伤情鉴定”,声称因退婚打击,吐血成疾,要求精神赔偿。
双方唇枪舌剑,百姓吃瓜叫好。高潮处,凤轻尘突然掏出——
秦王贴身玉佩!
玉佩正面刻着“秦”,背面却刻着“柳”字,正是柳姨娘之物。她高举玉佩,声音清亮:“诸位看清,秦王与我继母私相授受,陷害嫡女,证据确凿!”
人群哗然。秦王脸色瞬间惨白,竟又咳出一口血,当庭晕厥。
京兆尹吓得摔下椅子:这瓜太大,他吃不下!
堂外,马蹄声疾,一道玄色身影掠进,夜无珩负手而立,声音冷冽:“京兆尹审不了,移交大理寺,本王亲自督办。”
一句话,给案子盖棺定论,也顺手把秦王钉在耻辱柱。
凤轻尘抬眼,正对上男人幽深的眸。他薄唇微动,无声吐出两个字——
“做得……漂亮。”
她心头一跳,竟有点酥。
……
退堂后,夜无珩擦肩而过,广袖轻拂,塞给她一张折得方正的纸条。
她走到僻静处打开,上面一行狂草——
“今夜子时,王府,来取你的‘谢礼’。”
落款:夜无珩。
谢礼?她帮他扳倒秦王,他给谢礼?
凤轻尘捏着纸条,莫名耳热:这谢礼……正经吗?
正走神,暗卫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染血密信——
“小姐,秦王苏醒后,命人传给贵妃。”
她拆开,只有八个字——
“鱼死网破,先杀凤轻尘。”
字迹潦草,血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