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控派总部地动仪的鸣响刺破了地下密室的阴寒。
七位长老佝偻的身影被青铜灯树投在石壁上，像七道扭曲的鬼影。
大长老染血的指尖死死抠进誓约碑的纹路，鲜血顺着刻痕蜿蜒，竟在\"顾昭\"二字下方显露出一行极小的朱砂字迹——\"第七代守誓人绝笔：灵控非控灵，若见此字，断契当启\"。
\"大长老！\"黑袍执事撞开石门的声响惊得青铜灯树剧烈摇晃，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归尘斋方向检测到燃契波动！
那小子激活了燃契之印，正在逆向接入誓约碑本体！\"
\"废物！\"最左侧的灰袍长老猛拍案几，案上的龟甲占卜盘应声碎裂，\"三年前就该把那孽种和他师父一起埋进乱葬岗！\"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暴突，\"立刻切断灵脉链接！
用三牲血祭封了他的识海——\"
\"来不及了！\"二长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看碑！\"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砸向誓约碑。
原本代表\"第九代继承者\"的位置，顾昭的名字正化作金色火舌，沿着碑面的裂痕疯狂蔓延。
那些被灵控派用秘术覆盖的旧刻痕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历代守灵人关于\"共治古灵禁绝凶物\"的原始盟誓。
\"逆子！\"大长老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染血的手掌按在碑上试图镇压，却被金焰灼得滋滋冒响，\"他这是要把我们千年的布局......\"
归尘斋里，顾昭的额头抵着银匣，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青砖上。
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那道灵脉正化作灼热的溪流——那是断契之火在游走。
银匣震动得越来越剧烈，仿佛有无数被封印的契约碎片正顺着他的指尖往识海里钻，每一片都带着刺心的痛，像有人用碎玉片在刮他的脑仁。
\"稳住。\"苏绾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混沌的意识。
她的指尖抵在他后颈的风池穴上，另一只手快速翻动《断契遗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的朱砂图谱被她抽出，\"第七代留的灵火导图在这里。\"她咬破指尖，在图谱空白处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跟我念：'灵火循脉，心灯为引'。\"
顾昭咬得后槽牙发疼，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他盯着苏绾眼下的青影——这是她连续三天没合眼的痕迹，突然想起三天前她翻遍云起拍卖的古籍时，也是这样咬着下唇的模样。\"灵火循脉，心灯为引......\"他低吟出声，意识里的金焰突然调转方向，顺着苏绾画出的红线往誓约碑方向涌去。
\"就是现在！\"苏绾的指甲几乎掐进他后颈的皮肤，\"你要找的'断契初版'在碑座第三层，用凶物骨粉封印着......\"
\"我看到了。\"顾昭突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浮着细碎的金芒，像把碎了的星子。
在灵视里，誓约碑不再是冰冷的青石碑，而是座由无数光链组成的迷宫，每条光链上都缠着黑色的咒文——那是灵控派篡改历史时留下的印记。
而在迷宫最深处，有团被黑链锁住的白光，上面刻着\"守灵人共誓·初版\"。
\"你们不是喜欢改历史吗？\"他扯出个带血的笑，\"我就让全天下看看，被你们锁在碑底的真相是什么样子。\"
\"顾昭！\"哑僧的铜铃突然在窗边炸响。
这位向来沉默的灵界守护者此刻站在窗前，僧袍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灵控派的追魂幡到了。
三个高阶灵控师，带着魂匣残痕。\"他转身时，脸上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我能布虚影阵拖延半个时辰，但你们必须在这之前......\"
\"够了。\"顾昭打断他，掌心的银匣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他能感觉到断契之火已经缠上了那团白光，那些黑色咒文正被金焰一寸寸烧掉，\"苏绾，帮我稳住灵脉。
哑僧，等下不管发生什么，先护好她。\"
苏绾的手指在他后颈轻轻一按，《断契遗卷》突然无风自动，所有关于灵火的图谱都飘在空中，组成个金色的保护罩，将他和银匣笼罩其中。
哑僧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声音更沉，像古寺里的晨钟。
窗外的月光突然扭曲成三团黑影，又瞬间分裂成九道——那是虚影阵起了作用。
\"初版盟书，现。\"顾昭低喝。
灵控派总部的誓约碑突然发出轰鸣。
大长老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供桌，供果滚了满地。
他眼睁睁看着碑底的白光冲破黑链，顺着顾昭名字燃烧的轨迹往上窜，所过之处，所有被篡改的盟誓都开始剥落。
原本刻着\"灵控派统御守灵一脉\"的位置，重新浮现出\"守灵人共执天鉴，禁绝凶物，护古灵安宁\"的原始铭文。
\"不——\"灰袍长老扑向誓约碑，却被金焰弹飞，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藏渊市的夜空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云起拍卖的库房里，那尊被苏绾鉴定为\"明代仿宋\"的青釉贯耳瓶突然震颤，瓶身浮现出北宋匠人在窑前画样的影像；玉衡轩后巷的旧书摊，那本被顾昭修补过的《天工开物》残卷自动翻页，纸页间飘出明代刻工校对刻板的轻声；就连街角早餐铺的老陶瓮，都在晨雾里映出二十年前老板娘用它腌咸菜时的笑脸。
所有被顾昭点化过的古物，此刻都成了记忆的传声筒。
而在灵控派总部，那道被金焰烧出的裂痕终于从碑底蔓延到碑首。
大长老颤抖着摸向裂痕，指尖刚触到碑面，就有细碎的金粉落进他掌心——那是被封印了千年的真相。
归尘斋里，顾昭的银匣突然安静下来。
他瘫在苏绾怀里，额角的汗把她的衣襟都浸透了。
哑僧的铜铃也停了，窗外的警笛声正越来越近。
\"成功了？\"苏绾摸他的脸，发现他的手冷得像冰。
顾昭笑了笑，指着窗外：\"你听。\"
他们听见了。
整座藏渊市的古物灵脉都在震颤，像无数人同时翻开了被尘封的日记。
而在更远的地方，灵控派总部的地动仪仍在鸣响，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多了丝碎裂的脆响。
\"誓约碑......裂了。\"哑僧望着夜空轻声道。
苏绾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发现他已经闭了眼，但嘴角还挂着笑。
她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还有更轻的、古物灵脉震颤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历史被重新翻开的书页。
藏渊市某处深巷的古董店里，老掌柜正擦拭着刚收来的青花瓷盘。
盘底突然泛起金光，他凑近一看，竟在釉色里看到了一行小字：\"灵控篡改，断契重明\"。
他手一抖，瓷盘摔在地上，裂成八瓣。
而在每片碎瓷的断口处，都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