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将要戴上眼镜的一瞬间，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特殊案件调查处真的会在一年后离开吗？”
答案再明显不过——不会！
他握着眼镜的手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东山市的制毒点，可不止塔寨一个。
没错！
东山市一共八个乡镇，每一个都是禁毒重点整治对象。
林耀东额头开始冒汗了：
“一个月查一起毒品案子，把八个村子都清一遍，至少得用一年时间。”
“我们塔寨……真能逃过去吗？”
怎么想都觉得悬！
林耀东沉默了一会儿，拨通了弟弟林耀华和三房头林宗辉的电话。
“马上来我办公室开会。”
十分钟不到，林耀华一脸疑惑地走进来：
“大哥，怎么这么急着叫我们过来？”
话音未落，林宗辉先开口了：
“我听说了个大消息。”
林耀华皱眉：
“东山这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大消息？”
林宗辉叹了口气：
“二甲头前村的主业是做假钞，而且量不小，据说快到一方了。”
林耀华差点惊掉眼镜：
“一方？那得是七千八百万啊！”
“按四比一来算，他们一个村就赚两千万？”
“别看那村子不大，干得可真不简单，做假钞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林耀华接着讲：
“假钞最难的是纸张、油墨，最关键的是制版。”
“每张假钞的制版都有使用次数限制，做这个成本其实非常高。”
“二甲头前村确实牛。”
林耀华听得佩服，却没有半点嫉妒。
笑话，他们塔寨可是东山最富的村，还用羡慕别人？
再说，他们干的是冰，人家干的是假钞。
虽然都是歪路子，但没冲突，自然没矛盾。
林耀华忍不住问：
“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
“就算你女婿是刑侦大队副队长，也不可能知道这么绝密的事吧？”
东山人嘴有多严，他比谁都清楚。
林宗辉苦着脸说：
“我刚说的是坏消息，那个假钞厂——没了。”
“被警察直接端掉了。”
林耀华一下跳了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警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绝密的事。”
“他们是怎么查到的？”
“东山人不会出卖自己村子。”
“就算跟印钞厂有矛盾，也不会去找警察。”
“这是跟全村人为敌的事，没人敢干。”
这可不是小事。
要是真干了，直接除名，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是大罪，没人愿意担。
林宗辉低声说：
“帝都来了个特殊案件调查处，级别是正厅级，连市里的领导都压他们一头。”
“他刚上任那会儿，就在各个村子转了一圈。”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二甲头前村在偷偷印假钞，立刻通知了东山市刑侦大队，当场就抓了个正着。”
林耀华瞪大了眼睛：
“你在逗我？”
“这不可能！”
他完全不信：
“二甲头前村那些人，是吃这碗饭的？”
“他们就这么看着警察把人带走？”
“这也太离谱了吧？”
回应他的，不是林宗辉，而是林耀东！
东叔脸色冷淡，缓缓开口：
“他说的没错。”
“你说的也没错。”
“警察确实进村抓人了，村里也确实有人出来拦过。”
林耀华瞳孔一缩：
“那怎么会……”
“警察开枪了？”
林耀东一脸苦涩：
“没用上。”
“对方只来了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收拾了。”
“二甲头前村两百多个年轻人，人家一个人就抓了上百个。”
“要不是村里人赶紧求饶，那两百人估计全得进局子。”
林耀华听得目瞪口呆。
林耀东神色阴沉：
“我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特殊案件调查处下来的目的是查毒！”
“现在传话下去，今年谁也不准出海捕鱼。”
“敢违令的，直接踢出族谱！”
“什么？！”
李维民嘴巴都快张到耳朵根了，
“你们才到东山市第一天，就把一个特大假钞团伙给端了？”
祁同伟淡淡一笑：
“运气好，刚好碰上了。”
李维民哭笑不得：
“祁处，您也太低调了吧？”
“这么大的一个假钞集团，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祁同伟不紧不慢：
“你是禁毒局长，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维民赶紧问：
“那缴获情况怎么样？”
祁同伟说：
“还行吧。”
“那个印钞板我看过了，应该是他们第二次用了。”
“那就说明，第一次印的那批已经被他们出手了。”
假钞这玩意儿可不比别的。
风险极高！
一批假钞出手后，必须尽快流通出去。
但只要被警方查到，整个印钞板就得报废。
二甲头前村还敢大张旗鼓地印刷，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之前印的那批，压根没人查到过。
祁同伟接着说：
“我已经把情况汇报给了临海省的崔厅，他非常重视，已经上报到部里。”
李维民感慨：
“祁处，您这办案能力，确实够硬。”
祁同伟笑了笑：
“这是我的职责而已。”
他不想老是聊自己，便岔开话题说：
“抓了二甲头前村的伪钞案，我算是见识到了东山市老百姓的脾性。”
“粗犷、果敢，对法律却几乎没什么概念。”
“难怪东山这边的工作推进起来吃力。”
李维民追问详情，祁同伟便把经过讲了一遍，前者的反应也从一开始的不解逐渐转为震惊：
“你说什么？”
“村里两百多个青壮年，带着工具挡你们？”
祁同伟点头确认：
“没错。”
“他们的表现，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那些人来阻止我们，并非有人带头组织，而是自发的。”
李维民听得背后发凉。
他终于明白，为何东山市公安局的工作总是难有突破。
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大家彼此守望，根本不会去举报，也不会配合调查。
这给警方办案带来极大阻力。
祁同伟低声补充：
“我已经对涉案人员做了初步审讯。他们说，虽然直接参与的人就这几个，但……”
“这个伪钞厂其实是村集体的。”
“什么？”
李维民身体微微一震：
“你说，是村集体经营的伪钞厂？”
祁同伟点头：
“没错。”
“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在里面占了股。”
“赚了钱，按照入股多少来分。”
“也就是说，这个假钞厂，关系到全村人的利益。”
“我们去抓人、捣毁工厂，自然会遭到全村人的反对。”
“一旦出了事，整个村子都会出面帮忙。”
“因为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李维民沉默了。